宋初一看贏駟沒有反應,知道陶監是代他說話,於是便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落座之後,兩人都沒有再出聲

風很大,夾雜著捲起的積雪紛紛灑灑,不亞於一場大雪

贏駟微微抬頭,看著雪片旋落,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傅”陶監為贏駟撐起澀“王上已令人傳話告訴趙將軍,倘若他此刻過來,還能見您最後一面”

宋初一拒絕了過來為自己撐傘的寺人

她原本認為有時間可以幫趙倚樓謀一條生路,她沒有想到贏駟這麼急切的下手,這分明還沒有到下手殺了他們的時機

如果是現在此刻,什麼後路都沒有用了!

難道贏駟認為自己撐不住了?宋初一見他雖然更見消瘦,但精神還不錯,應當不急於這幾日啊然而不管是不是,她現在都是砧板上的肉,此時能做的唯有求情

“王上不能放他一條生路嗎?”宋初一道,“他沒有野心,沒有心機,不趨利,縱在軍中頗有聲望,亦對大秦沒有實質性的危害,敢問王上,他為何必須要死?”

宋初一從未覺得贏駟想殺她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她不能預料未來天下局勢的變化,也不能保證永遠支援嬴秦,如果嬴秦沒有賢能的王,她扶持旁人篡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趙倚樓不該死!

贏駟垂眼看向她,聲音沙啞,“因他對你的執著”

隨著漸漸的沉澱積累,贏駟已能從趙倚樓身上看到一種王者氣象他為了宋初一,收斂起自己所有的鋒芒可以預見,一旦宋初一出了事,他會怎樣瘋狂的報復趙倚樓只是不願有野心,不願有心計,不願意趨利,而非不能!

陶監滿臉驚愕比宋初一更甚因為,贏駟已經三日不能言語了,今日卻突然開口……

角樓下突然喧譁起來,宋初一忍不住起身走向扶欄尚未靠近,便遠遠看見一個玄衣束髮的男子手持一把巨劍,正與數百名黑甲軍對峙

角樓顧名思義是建在宮牆一角樓閣咸陽宮與城內建築之間留了一塊極大的空地,以區分統治者和臣民的地位

宋初一倏然回過頭,“你對他說了什麼?”

若不是贏駟誆騙,趙倚樓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一旦趙倚樓持刃翻上宮牆,造反弒君的罪名就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

陶監目光憐憫,“趙將軍能否見上您最後一面,要看他能否殺到這角樓上”

宋初一冷冷掃了他一眼即便到現在這種地步,她和趙倚樓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同情

陶監噤聲,抬手令寺人端了兩爵酒來

“我給你一個機會”贏駟劇烈咳嗽起來

陶監事先得了令,只好繼續代他道,“這兩爵酒中有一爵是鴆毒,太傅若是自己選到有毒的那一爵,就赦免趙將軍,若是選了無毒,太傅與趙將軍同去”

身後響起輕微的吱呀聲

宋初一猛的轉身,看見數百個黑衛張開勁弓強弩已經瞄準趙倚樓

“王上是想賭天意?”

這是贏駟能做出的最大退讓,但這種被逼在命運之弦上的感覺很不好,宋初一心中無法生出半點感激

趙倚樓已經逼近宮牆,他早已發現自己被數百弓弩鎖定,卻視而不見宋初一明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又覺得那入鬢的長眉星湖一般的眼眸都那樣清晰的就在眼前

劍光若潑雪一般,所過之處血雨腥風

呼嘯的風捲起積雪紛紛落落,樓上所有人都看見趙倚樓以一敵百的勇猛,心中不禁嘆——可惜了一位身經百戰的名將!

弓弦繃緊的聲音如她的心絃,幾欲斷裂

“謀士果然不能太多情”宋初一將那兩爵酒都端起來,仰頭飲粳酒爵扔在案上,發出砰砰兩聲

老酒溫和中帶著一股辛辣,舌尖繞著淡淡的梅花香,必是貯藏了許多年的梅花酒

宋初一拋去一切思緒,定定的看著贏駟她現在滿心想的是能不能薄趙倚樓,“王上既有心放一條生路,我最後一次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