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宋初一出於自身原因,不相信哪個男人能看上自己,所以她在這方面遲鈍,但並不傻,一旦確認之後,還有什麼樣的偽裝能夠欺騙她的雙眼?

可是她知道贏駟是不能觸碰的人,因此從不去想什麼私情,但這並不代表她忽略了這件事情。不管贏駟對待這份感情的隱忍是於公還是於私,她都深深感激。

她曾嘆,今生何其幸運遇上了如此君主,而現在就算互相為敵,她依舊如此感嘆。

然而男女情愛上,趙倚樓是她今生的唯一,她痛恨背叛,所以也絕不會背叛趙倚樓。

淡淡的安神香縈繞,宋初一覺得自己腦袋開始發沉。

贏駟聲音低啞,近似蠱惑,“榻邊的檀木盒子裡有一把匕首。給你個機會,取出那把匕首殺了我。”

宋初一笑著,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許多事情,“臣的腦子還清醒著,既然終究得死,臣寧願留個後世賢名,怎可做弒君……”

這種清楚的知道感覺不是中毒,此時若真是拿匕首殺了贏駟,就算他不反抗,她也落下個弒君大罪,她才不會上當!

聲音中斷。

贏駟感覺宋初一陷入沉睡,身子微微傾近她,手指輕輕滑過昏暗中模糊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語,“寡人瞭解你,遠比你想象的更深。寡人的心意,亦……”

因為太瞭解,所以才起了必殺的心思。

宋初一和張儀不同,張儀是吃誰向誰,他有意無意間把列國得罪個遍,這世上除了秦國再無他容身之處,而宋初一所效忠的從來都不是秦國,也不是他贏駟!他們的理想只是在某一個點上恰好契合了,然後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其實有本質上的不同。贏駟一生只為嬴秦,宋初一卻是為了一個理想中的大安之世而奮鬥,一旦未來出現什麼不可逆轉的變故,她隨時有可能為了那個理想而背棄秦國。

宋初一的《滅國論》已經寫到終卷,儘管還未完成,但足夠為秦國指引方向。

秦國現在需要許多執行者,她這個指引者的身份要移交到每一代的秦君身上。

除此之外,趙倚樓還掌控秦國兵力!而宋初一雖然已經卸武職很多年,但她在軍中威望甚高,號召力甚至不亞於司馬錯這個大將軍,贏駟作為一個君主,一輩子沒做出什麼錯誤決策,更不可能在最後關頭留下這個巨大隱患。

宋初一亦知曉,事關大秦未來,贏駟不會相信任何私情抑或承諾,所以她沒有必要承諾什麼。

他們都不是耽於私情的人,正因彼此的瞭解,才不可避免的走到這兔死狗烹的地步。

誰都沒有怨恨,只有感情撕裂的痛。

贏駟艱難的支起身子,慎重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

雪中咸陽城南門乍開,咿呀聲劃破寂夜。

十餘玄衣鐵騎衝出城去,在雪地裡留下印記,城門闔上,地上的痕跡很快又被大雪覆蓋,似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批黑甲騎穿梭在鵝毛大雪裡,一直向西南飛馳。

幾個日出日落,跑死幾匹駿馬,換了三次坐騎,終於趕上往巴急行的秦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