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密令只有將軍可以看?”宋初一沒有急著看,而是滿臉好奇的看向君令使者。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宋初一見使者有片刻遲疑,便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立刻看了一遍,欣喜的抬頭對夏銓道,“爹要立大功了,恭喜爹!”

夏銓的年紀能生出宋初一這麼大的孩子也不算特別奇怪,不過這一聲“爹”把滿帳的人都唬的一愣。

滿帳中一片詭異的靜謐。

作為君令使者,必須安全傳達君令。宋初一剛剛看這人的反應,似乎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沒有穿鎧甲,顯然不是行伍中人。閒雜人等隨便看密令,君令使者若是一言不發可就有大問題了,但說錯話問題更大!

“望將軍莫以君令為兒戲。”使者果然開口道。

宋初一抄手,忽然冷聲道。“拿下他!”

聲音一落,一個玄色的影子如閃電般衝出,那使者尚未反應過來。一把玄色巨劍便架在了脖子上。這帳中第一個反應過來並作出應對的,竟是趙倚樓。

只不過他到底是沒有經驗,那“使者”見自己敗露無疑,猛一咬牙,片刻便噴出一口血。

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屋內都是征戰沙場的武將,腦子不太夠使。一時都還未想明白怎麼軍師一喊了聲“爹”,就能揪出斥候呢?

那封君令中,讓夏銓三日後帶兵攻蜀。

君令使者都是秦國秘密培養的死忠之人,不會連主事者是誰都分不清。倘若此人知道有宋初一這麼個人,縱使從未見過她。看夏銓的態度也應當分辨出來。為何之前的使者都能明辨,偏就這個笨?還專門派了個笨的來傳重大軍情?

除了這些明顯的破綻,就憑宋初一是攻蜀計劃的主謀,就憑她對全盤的瞭如指掌,就憑她對贏駟的瞭解,就足以判斷此人是假使者。多此一舉,也不過是怕夏銓相信君令是真,想用事實說服他,免得節外生枝。畢竟攻蜀時機就要到來。絕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

方才宋初一喊夏銓“爹”純粹是因為發現這使者好像不知道她的身份,因為不能確定,所以想詐一詐他。不管最後有沒有拆穿,都先抓住再做分辨。

誰知道這人如此經不住騙!還沒怎麼著就服毒了。

“居然有人冒充君令使者!”夏銓皺眉。

宋初一垂眸看著那份君令不語。究竟是誰想插手破壞計劃?魏國?閔遲?魏王?

宋初一馬上又否定這個想法,閔遲雖然至今沒在她手裡翻騰出浪花,但主要是因為沒有手握實權。看在衛國時對她的打壓,便知道他不可能使出如此低劣的手段。況且,在蜀國失利之事恐怕得讓他被壓制很長一段時間。

她搖了搖頭,若是隻把注意力放在魏國,眼界未免太窄了些,其實山東各國皆有可能,但不管是哪一國,都必須警惕了。

宋初一走到屍體前,用帕子捂著口鼻,彎腰仔細檢視了一番。

“這人穿的未免單薄了些。”除了這個,並無別的可疑之處。

夏銓反應過來,“先生的意思是……這是楚國人?”

秦國這個時節還十分寒冷,再加上近段時間陰雨連綿,氣溫更是比平時要低一些。倘若是從北面過來,通常情況下不可能穿的這麼少。

宋初一將假君令仔細看了看,“攻蜀,攻蜀……難道目標是張子?”

秦蜀一開打,最先遭殃的就是身在蜀國的張儀。

“不管是誰,也不管其目的,有人居然能假裝密使!此事不容小覷,將軍當立即上書稟明君上!”宋初一肅然道。

何止不容小覷?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密使的裝束、用物都屬於國家機密,此人居然能夠以假亂真!多半是有內奸了!若是不加以防範,早晚會出大亂子!

夏銓沒想到宋初一肯把這樣一個大功勞讓給自己,心中不無歡喜,立刻道,“好,我即刻修書。”

宋初一出了幕府,冰涼的雨絲夾雜著泥土氣息拂去心頭的堵悶。

她抬頭看著紛紛落落的雨,唇角不由微微彎起,天公如此作美,巴王啊,你可不能讓人失望!

“先生。”季渙急匆匆跑過來,“大哥起熱了!”

肯定是陰雨連綿,溼氣過重,使得傷口惡化了!宋初一心裡一緊,抬腿便疾步往籍羽那裡去。

雨勢陡然大了起來,打在帳頂嘭嘭作響。

巴國的閬中王宮之中,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坐在閣中,手裡捏著一方白帛,偏頭盯著外面大雨滂沱定定出神。窗外的風夾著雨絲吹進來,在几上落下星星點點。

這首祭詞幾天前莫名出現在王宮之中,還有關於舜轉世的傳言亦在暗中流傳。那個生死纏綿的故事讓一向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善感的王后都忍不住哭了一場。

雨整整下了半個月,連他都快要相信上蒼為姬眠的死落淚了。

那個衛江當時被縛住,若不是他暗中使人將她鬆開。又哪裡來的殉情?不過,他如此隱秘的心思居然被人看穿了,還為他準備好了如此完美的祭詞!此人若是友就算了,若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