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寸秋波(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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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趙倚樓沾滿水的黑髮凌亂,幾縷長長的髮絲貼著脖頸蜿蜒到胸膛,那張臉只比巴掌大些,已經隱約有了些稜角,長眉斜斜飛入鬢,被髮絲半遮半掩的那雙眼分明是充滿怒氣,卻讓宋初一覺得猶如天際遙遠的寒星,加之筆挺的鼻樑,面相顯露出性格中的固執和堅毅。
在這般容色之下,趙倚樓唇邊的傷痕竟也不難看。
“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宋初一讚他如懷揣了日月一樣的容華懾人。
這是極高的評價了,趙倚樓還是少年的身量,因長期飢餓,在加上正在抽條長高,看起來十分瘦削,但好在他的長相便不是柔弱型。
趙倚樓被她灼灼目光看的有些窘迫,轉身走到石壁下,鑽進草堆裡,背對著宋初一,不再理會她。
“少年,咱們商量點事兒。”宋初一抄手立於他身後,笑盈盈的道。
“莫要如此喚我,你分明也不比我大。”趙倚樓硬邦邦的道。
宋初一在看見趙倚樓容貌的時候便冒出一個想法,原本並不打算與他商量,但想到免不了需要他配合,便道,“此事關乎我二人性命。”
趙倚樓聞言才從草堆裡坐起來,靠在石壁上盯著她,等著聆聽下文。
宋初一怔了一下,原本他若是還是原本的模樣,做出這樣的動作,旁人只會覺得他是個孤僻的孩子,然而眼下這等模樣,竟是隱隱有些氣勢。
“你可知我們在哪國?如今是哪年?”趙倚樓無意間露出的氣質,讓宋初一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問這話時並未報多大希望,時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這樣閉塞落後的情形下,各國之間大戰小戰不斷,土地一會被這國佔領,沒幾天又被那國打下,能知道自己是哪國人,國家的國君是誰,已經是很有見識的人了。
但趙倚樓顯然算是一個比較有見識的人,“這裡是齊趙之間,如今是齊王后某年。”
宋初一聽著,猜測趙倚樓大約也就只知道這麼多了,便道,“我們去宋國。”
“你不是要嫁到趙國……”趙倚樓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露了,立刻吞聲。
貫穿這幾日趙倚樓的表現,分明與她並不相識,宋初一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了乾草上,懶懶的道,“讓我猜猜……”
趙倚樓緊張的盯著她,彷彿生怕被她知道真相。
“看你扒人衣服那麼順手,不是第一次了吧?”宋初一壓低聲音道。
她故意說得十分有些歧義,其實心裡很清楚,趙倚樓定然是靠扒屍體上的隨葬物件來換取食物。他許是無意間遇見送嫁的車隊,發現新娘奄奄一息,便一路跟隨。
這個年頭到處都是死人,能有一方席子捲了入土已經是比較高階的待遇了。而這身體的原主嫁的地方可能比較遠,沒有十天半個月到不了,為了防止屍體腐敗的不堪入目,便找個清靜安全的地方把屍骨葬了,等過段時間與新娘夫家商議之後,再帶了棺材前來接屍骨回去。那麼,她身邊的那幾個墳包很可能就是殉葬之人。
趙倚樓面色有些發白,他七八歲便流落在外,不敢與旁人搶食,為了活命只能做這種事。
人們敬畏鬼神,即便趙倚樓也不過是膽子稍大一些,更何況他刨計程車族墳,倘若被那些規矩多計程車族知道,趙倚樓必定會被挫骨揚灰。
宋初一見好就收,就如同趙倚樓不信任她一樣,她也不信任他,誰知道把他逼急了,會不會做出殺人滅口之事。
“點火堆,把頭髮烤乾再睡。”宋初一輕輕踹了他一腳。
趙倚樓從善如流,起身去點火。
宋初一鑽進草堆裡,打了個哆嗦,翻身看向趙倚樓。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熠熠生輝,真正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