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嫻道:“將此人與傷者送到大軍處尋軍醫醫治。還有這些人,遣人埋了吧,都是袁氏忠骨。屍露於野,也太慘了。”

“是!”戰將應下,道:“女公子若要追,末將將兵分為二,一隊隨女公子前去。”

“我正是此意。”呂嫻道:“剩下的人即刻回大營稟宣高。若路遇援兵前來,告知方向,叫他們來接應我!”

“是!”徐州兵皆一一聽從。

“事不宜遲,速走。”呂嫻重新上了馬,威風簌簌,眼眸銳利,道:“不管追不追得到,都得追!也許能尋著子龍!”

說罷分兵而去。

剩下一隊則收拾戰場,火速行動。

心腹謀士被扔到戰馬上,綁了起來要帶回去。呂嫻似乎很信任臧霸,而且兩人也頗有默契,竟然真等到了援兵,這是何等的默契和底氣呢。

他不敢看死去的這些被扔到戰車上要拉回去的人,眼皮直抽搐,他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可是這一刻卻怕活著回去面對那些或死或活的被犧牲者。他怕的臉皮抽搐,恨不得一死了之!

這一瞬,他感受到了呂嫻的惡意,她哪裡是有什麼善心要留著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是要誅人心!

逼著他回去面對啊,躲都避不開的手腕和可怕!

這個女子,賊子之心!

晃晃蕩蕩的回到戰場時,天光已然大亮,而他差一點凍僵,待下了馬車,一看眼前之景,轉過身就開始吐,臉色發青,嘴唇發白,不敢再看第二眼!

徐州兵回首看了他一眼,終究是微怒著上前來提住了他的後衣領,道:“怎麼不看看你的腳下,是什麼?!”

心腹謀士怔了一下,睜開眼睛,直直的看著腳下,是一隻手,不是斷手,而是連線著人的手,他怔怔的看,感受了一下那種玄妙的實感,硬綁梆的,都凍實了,因為混合著雪冰凍的連在了一起,都沒了人樣。如果不細看,根本都看不到這是個人。

他腿一軟,本就僵著的腿和身體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神情呆滯,臉上半絲血色也沒有!

這是個凍死了的袁兵。而如這樣被凍僵了,或是被殺的,不計其數!

這些都是被拋棄和放棄了的人。

他喘著氣,像個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彷彿隨時能斷氣。

有一校尉走了過來,斥罵道:“還不速去與將軍彙報,在此作甚?!”

徐州兵瞬間挺直了背,道:“是!”說完就跑了,頭都沒敢回。

校尉小將很年輕,看了一眼這人,道:“先去關押起來。容後再處置。”

其餘兵士都從命,提著袁尚的心腹謀士往後走,一面走一面低聲道:“此人倒還算有些良心。就怕看到了這些死人,也依舊無動於衷,那才可怕!”

是他們作主丟下的,如果連看到了都沒有害怕和愧疚之意,這種人,與魔鬼有什麼區別。

另一兵士道:“這種良心有什麼用?!人死還能復生?!在他們眼中,這些人,不過是草芥罷了。”

“別說我們這些草芥之兵,便是如我們主公,在袁氏眼中,也不過是草芥走狗罷了。”兵士們雖都是窮苦出身,有很多都是流民上來的,最知道那種滋味,他們萬分的珍惜在徐州從軍的日子,雖然練兵很苦,然而那種歸屬感是在流民之中從未體會過的。

能在流民眾中活下來的,多數本來就是體質過硬的人,又習慣了那種低層的叢林爭執,更知道這種殘酷。從軍之後也略識得了幾個字,哪怕還不怎麼會寫複雜的字,但也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所以他們多數是知道的,在很多所謂的貴族和諸侯的眼中,別說他們這種人不是命了,便是呂布在他們眼中,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驅如虎狼與走狗草芥的區別罷了。只不過是驅虎狼,本身帶著點忌憚,然而,性質是一樣的!

所以他們看到袁尚做下此事做的理所當然,那種心情,無以言述,對這心腹謀士也十分不客氣。

在他們心中,他們也略懂些粗粗的道理,那就是,戰可死,死亦榮,然而,被放棄拋棄這一種,還有所欺騙和隱瞞的忠心,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像什麼呢?!這些死去的袁兵將士,像極了看門狗!它忠心耿耿的守護家園,驅走別人,不計代價,哪怕受苦受累也不在乎,然而,別人未走,卻先被主人剝了皮剁了骨進了鍋……

這種死,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