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明白,”呂嫻道:“他們為了不讓工人上廁所,就不給水喝。不給覺睡,不給飯吃飽。比馬牛還不如。馬病了還有醫治,他們沒有……人命在亂世,低賤如草芥,根本沒有人拿人當人用。他們與各地商賈勾結,以更低的價格賣出去,並且隱瞞銷量,為了避稅,這是兩頭欺瞞,連最基本的人性都沒有……”

“我也不想殺人的,可是我現在發現,不能對他們太好,更不能展示軟弱,一旦示弱,他們便以為可以任欺,可是,殺人,也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呂嫻說話都有點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了,可見是心真的亂。

呂布倒是第一次見她這樣,他知道他的女兒,其實心真的很軟。便靜靜的聽著。

“不僅與商賈勾結,還干涉刑獄,司法,用錢幣買有罪,以為能左右衙門的刑罰判案,這人一學壞,是不是就是天生的會鑽空子呢?!”呂嫻道:“我本意是好的,希望各司其職,讓徐州發展壯大,現在才發現,還是一廂情願,很多人,未必肯上咱們父女這條船,便是上了船,也有搞破壞的,不止搞破壞,還要謀利益,謀了利益,壞了根基,還要罵咱們父女過河拆河不是人。”

呂嫻都氣笑了,道:“爹,我在他們面前得展現氣度,可我就是不高興,真的一點也不高興。”

“當然可以不高興,”呂布道。

呂布哄她道:“以前嫻兒倒哄為父不要在意天下人的罵名,現在怎麼倒如此在意了?!”

“不吃咱們的,罵我我也不痛不癢,可是得了咱們父女的庇護與好處的,再罵咱們,我就不高興……”呂嫻道。

“船大了,林子大了,便什麼人都會有,”呂布道:“便是有蟲蛀,一一捉了便是。何須為他們煩神,倒不值當了……此事,若還有不妥,再收拾便是,若是要動刀子清理,有為父在呢,不必憂心。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別人說什麼,不必入心!”

呂嫻心中一暖。

革命友誼果然不是蓋的。呂布與她之間的思維方式是完全隔著一個次元的,可並不妨礙他對她天生的疼愛,以及多番經歷之中建立起來的信任,還有包容和理解。

哪怕呂布是個呆的,蠢的,不明是非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所做的,都是有成效的。哪怕呂布不理解她,卻是真心疼她。

“爹,一起去安撫流民可好?!我怕其中還有岔子,要清理,一定要清理乾淨了,再理以章法嚴明。”呂嫻道。

“好,為父陪你去。”呂布道。

“他們施以斬刑後,爹也去上個香,我們一道祭拜一下。”呂嫻道。

呂布擰眉道:“罪人還需要咱們去祭拜,美的他們!”

“不是祭死人,而是祭拜給活人看的。”呂嫻道:“以示咱們父女不牽連家眷之意,安撫一下他們的家眷,以及徐州人心。算是表面文章。如此,他們無話可說,便是想怨恨咱們父女,也無情理,自然得不到人心支援,便再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來了……”

“好吧。”呂布道:“他們世代出不了徐州府本地,又三代入不了仕,算是廢了!”

三代過後,也不過是淪為普通富戶,只怕連士族的邊也摸不著了。

而現在這祭拜,無非是為了安撫人心的表面功夫罷了。這個呂布也懂,道:“也算咱們父女仁至義盡,他們若還有不滿,就是狼心狗肺,既不佔理又不佔義,想鬧事也鬧不起來!”

呂嫻笑了,心情略好了些,道:“爹通透也!”

呂布道:“各工廠諸事,是否還要改制一二?!”

“嗯,作坊諸事雖小,然而,這算是一個教訓,以後還是要改一改,以免再出現這樣的事,出現一次是不察,再出現,就是咱們父女不會察理,被人矇蔽了,這個事,還是得改一改的,儘量杜絕的。”呂嫻道。

“人都貪得無厭,只要有利益,有人的地方,這樣的事杜絕不了。”呂布道:“以後常查才是。”

“所以律刑司獄就很重要了。”呂嫻道。

呂布聽了頭疼,道:“怎麼這些瑣事比打仗還累人?!這個事,我算是明白了一點,重點不是在於殺人,而是在於怎麼在殺人後安撫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