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起了身,蒯良雖知他並不是重病,但身體依舊是有點微恙的,便扶著他,道:“主公,還是要淡定一些方好!”

劉表苦笑了一下,道:“子柔,你看看,我與他相互試探,再加一個劉備,三方相互試探,就是一場博弈,憶起往夕,再看今之局面,頗覺諷刺!”

他捶了捶胸,道:“也好,也好,都各懷心思啊,我雖病了,外面的事,並不是沒長耳朵不知道……人一老,將死之時,他們一個個的都坐不住了,有誰關心吾之將死,其遺言善也?!外臣武將,皆爭權站隊,而蔡瑁,急於剷除異己,鞏固勢力,鼎立荊州,他哪裡知道,就算他得了荊州又如何?琮兒與夫人孤兒寡母,他一個外戚,能擋得住外人吞併的血盆大口?!他,他,格局甚小也,難成大器,而劉玄德,劉備……不提也罷!”

劉表恨他暗中與曹操結盟,這種人,野心太大!野心大的人,怎麼會只看到荊州?!

劉備與蔡瑁是兩種人,一個是太看中內,一個是太看重外,重內這人,不知防禦荊州以外,對於局勢等,根本後知後覺,影響判斷,利字當頭,就容易自負錯失大事。重外的人,則為了所謂大局,可以棄掉一時的荊州。

劉表到此時,恨的是什麼,是無有託付之人的悲涼!

英雄暮年的無力感,就是這樣的。若是他正值壯年,他還怕什麼?!還怕壓不住這些人心嗎,這些利害關係嗎?!

這就是英雄暮年無能為力的感覺。他這隻老掉牙的獅子,已經率領不動這些壯年的部下了。都各自有自己的站隊和心思去了!

“主公,良早有言,情勢必至此,蔡瑁短視,必至於此,”蒯良道:“此事,未必沒有徐州之謀,徐州早將荊州視為囊中之物,主公不若順手推舟。一切,只看他們二人的命。若是相耗,死敗,皆由他們自己。若是都無損傷,主公也重病不知情,誰人可以怪罪?!”

劉表當然也是此意,道:“好,就由著他們二人相爭去,我只當看不見,萬事不知便是。子柔近日莫要參與政務。”

蒯良早就以要照應劉表為藉口,將政務推給了部下去了。

他當然要避嫌。不然事後說連他也不知情,說不過去。不如推了,到時再裝無辜,便不會背了一個瞞而不報的名聲。

他的名聲倒不要緊,就怕連累了劉表,誤以為他這個心腹是得了劉表的授意,玉成此事。

主辱臣死。蒯良對於荊州,對於劉表,是很忠心的。他一直在為荊州尋一個真正的出路和前程,什麼是真正值得依靠的人,未必是自己,也未必是看起來很正統的盟友,可能恰恰反而是看不上眼的敵人。

蒯良道:“主公放心,良日日守於此,自有事,也與良不相干。”

劉表嘆道:“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助劉備啊。”

誰知道呢?!

說什麼是為義,也許只是為利,投機,或是暗中投資一個更有前程的人罷了。

蔡瑁帶了信出來又尋蔡夫人,道:“阿姐,姐夫恐真有將荊州託於劉備之意,聽話音不對!”

蔡瑁說了對話,蔡夫人一聽便聽出機鋒來,倒沒聽出劉表有坐山觀虎鬥之意。

一個人說話,有時候未出口的話,才是真正想說的話。

而一個人聽話音,也未必是能理解說話之人原本之意,而只按著自己的理解,去理解話外之音。

正因為如此,誤會才產生了,有些計謀便利於此而真正的促成了。

蔡夫人一聽便恨的不行,道:“此番必叫劉備死!”

“阿姐放心,吾且機密行事,必不出意外!”蔡瑁說了此言,便出去了。

將信發與劉備,一面又寫信回陳登,言,若是襄陽有攻荊州之意圖時,還請徐州勿錯失良機,去攻襄陽兵馬。

此信發出,便不可再收回。

而蔡瑁帳下謀士卻準備了行李要出走,他是不敢往襄陽去的,就怕蔡瑁以為他要報信而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