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計?!定是徐庶所上言!”陳登聽出一額頭的汗。

“她哪是小老虎啊,是隻小狐狸啊,以前尾巴不肯露出來,是因為那時退曹之前,需要太平。現在外事定了,可以收拾內裡了,”陳珪嘆道:“這種人,時機,謀略不知道腹中有多少,元龍,你贏不過她的。她看準了時機,就不會鬆手。”

陳登如同困獸一般,道:“可以借勢,此父女不是不可圖!”

“借誰的勢?”陳珪看他還沒認清現實,便無奈的道:“曹操退回許都了,以後他想插手徐州之事,暫時不可能了。劉備?劉備遷為廣陵太守,依舊是徐州治下,看呂氏父女臉色,袁術?!呵,他快終結了,現在連自保也做不到,淮南更是被她視為囊中之地……”

陳珪不住搖頭,臉色死白死白的,他早先就已經開始認命了。

若是他年輕個二十歲,也許還能硬著頭皮,也不肯低頭,可是,人越老,就越是明白時勢不可逆的無奈。他看向陳登,看著他倔強,而不服輸的臉,心中有些恍然,只怕他還不肯服呢。

是啊,怎麼服啊,呂布那種人,呵,他的女兒呂嫻,也不過是這種人。陳登心比天高,怎麼可能會服這種人為主?!

可是,人得認清時勢,縱然不肯認這二人為主,也必須得先學會低頭。形勢比人強啊。

“父親是認輸了,可是,兒子不服,”陳登定定的,卻是低著頭,十分的不服,道:“父女感情如人之生瘡,現下他們之間歷劫難,共生死,當然親情比金堅,可是,權勢的滋味,他們待嘗過,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會不會生隙,能不能生隙,在這個當下,誰都說不好,至少兒子就沒見過,能在權勢之中保持本心的人,這對父女,只要有一個有了不滿,瘡總有一天會痦熟,撕開,直到爛掉,傷筋動骨,那個時候,誰還能記得今日他們父女的風光和感情?!”

陳珪一怔,轉首看向陳登,看著他眼中的精光,看著他堅定的決心。他從來不知道兒子能如此的不遺餘力的去對抗明知不可違的形勢。

“人人都在說他們父女之情感人至極,彼此信任至極,可登不信,父親不妨等著時間久了,看就是了……”陳登自嘲的道:“現在徐州城到處在演繹刺呂嫻二三事,黑曹操,突出她的本事,她的風頭無兩,漸會蓋過呂布,這是好事嗎!?未必……”

“那戲文好啊,女兒被刺,呂布大怒而忘怯,死戰曹營,多麼感人至極……”陳登臉上的表情很是嘲諷和尖銳,刻薄的語氣,冷笑尖銳,像極了憤青。

他內心裡積蓄了多少憤怒和壓抑,陳珪全知道,可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陳珪連勸也不知道怎麼勸了,勸了他也不聽,他真的想叫陳登去臨水照一照現在的臉,像尖酸刻薄的噴子。

這些在內心裡的東西,隱秘的憤恨,折磨的不是呂布父女,而是他自己。

對這一切,陳登怎麼就不明白呢?!

“殺曹操十三戰將,及於禁,名震天下,”陳登冷笑連連,“她還揚言什麼,若殺她父,她罵她親必盡餘生而誅之,如此豪言壯語,可真感人至深,外面那些百姓,被如此父女情給騙了,感動了,可登卻並不上當。什麼天倫,什麼父女,那出戏,排的好,演的好,就是不夠真,什麼設計要殺她,什麼拼死也會救父……光看著都可笑極了。”

陳珪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已經開始苦笑了。當局者迷,陳登現在真的陷入迷障了。

他有了心魔了,他連發現都不曾。

“這一次他們回來,情況又與以往不同,”陳登道:“登只知人都是凡夫俗子,在權勢之下,誰也別想免俗!”

陳珪卻道:“那元龍為何以為曹操,劉備能免俗呢?!他們的人品就這麼貴重,他們的德行就這麼的讓你折服嗎?!”

陳登一凜,攥緊了拳頭不語。

“人與人的事說不好,可是,如你所說,父女之情若有隙,的確越痦越病,終不可患,非一死不可救也,然而,若她有那魄力,在初始之時,一挖而治呢?!”陳珪眼神凜冽的看著陳登,道:“元龍,回答為父,如果這樣,你還以為她比曹操,劉備少什麼嗎?!”

陳登眼眶紅了。

“她心中無求,無欲則剛,便是劉備與曹操也未必有她的心胸,”陳珪道:“她只怕明白父女若一味粉飾太平,是要出事的。倘若她有周公的魄力,你當如何?!若是她勝過了你的預感,你當如何?!”

陳登眼中有片刻的茫然,動了動唇,訥訥道:“……登……不知道。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陳珪苦笑道。

正說著,外面管家進來,道:“大人,陳宮求見,已至二門!”

陳宮不一樣了,他現在是徐州相,便是要來陳珪府上,府上諸人也絕對不敢不迎他進門,不能只叫他在門外等了,便是要等,不管見不見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迎進來,先招待著,這是最基本的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