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只笑。

“只是,你又如何確定一定能遊說江東之士?孫策此人如何自負,最不信的便是謀士之口才。”司馬徽道,“而荊州若與江東盟,劉表舊部如何能甘心,更有蔡瑁蔡氏之患,難道能叫劉備殺之嗎?!他以仁德著稱,如何能在劉表讓位後,而對其舊部進行翦除,他做不出來,也不會做,而損一世之名。如此,孔明又如何破局。”

“荊州與江東盟,不在於亮之辯才,而在於有共同的敵人。若非如此,王楷又是如何說動的孫策出兵江東呢,無非是投其所好,引起所懼而已,亮一時深信,一時一勢,可敵可友,在時勢面前,沒有絕對的立場,”諸葛亮道:“至於蔡氏,自有計較。”

“只恐劉玄德也未必聽從汝計,叫他在劉表之後,立即與江東盟,再翦除蔡氏,內外棄義,得不償失。只怕汝所計,劉備不聽,聽之,必因小失大!”司馬徽道:“孔明啊,你雖有才,卻不知大義所旗,不能破。”

諸葛只是淡笑不語。

司馬徽道:“況且劉表還有子劉琦將來徐州,有其子在,徐州可居於主動。除非……”

諸葛只是轉首笑看著他。

“是你另有他計,所圖非荊州也,”司馬徽道:“蜀益之地?”

司馬徽心中微微驚動,見諸葛不答,便笑道:“也罷了,若是你有盡一生之才的時候,也是你的宿命。”

這亂世,每一個才子,戰將,都有輪流出場的時候。

如同這時節,這氣候,這天氣,這雨。風來了,雨來了,雪來了,霜又來了。

春花開了,夏花又綻,秋菊爽開,冬亦有寒梅開放……

人也一樣,一個個輪流般的粉墨登場吧。

“可惜了。”司馬徽道。

“何為可惜?”諸葛道。

“若管仲昔日不從小白,也不過跟著舊主被棄的命運,而變節,才能成就名相。孔明常自詡才比管仲,可是心胸卻比不上,”司馬徽道,“竟如此偏執。”

“管仲是高才,亮,只是一地才,管仲一切勝我,然,若論智計,必不勝我。”諸葛道。

“原本,你若在徐州,他日呂氏爭得天下,入主中原,陳宮之後,必是你為相,又哪裡輪得到賈詡,陳登他們。所以才說可惜。”司馬徽道:“去了荊州,一生也未必能突破蜀益,不可惜嗎?!”

“管子為相,變節一生為人所詬,”諸葛道:“亮不想亦如此。”

所以想做一個完美的人,事劉,佔著正義,名傳後世,哪怕功業並不那麼廣大也無所謂。

一個人偏執起來,也是讓人挺無奈的。

“管子心中沒有條框,孔明心中卻有,”司馬徽道:“何必呢?!”

“管子死後,忘了桓公的下場了嗎?!”諸葛道,堂堂霸主,是餓死的,慘到死了月餘身上生蛆都沒人知道,直到蛆從宮門裡爬出來才發現。

“焉知劉備死後,蜀益又能保?!”司馬徽道。

“亮在,便能保,”諸葛說的很認真,道:“此生不敢說能入主中原,然而,若有亮在,必不叫呂氏或曹氏進犯蜀益一步。不管中原最後的人是誰,都不能。”

曹氏或呂氏之一了。沒有別的可能。至於袁紹。不提也罷。

而劉備入中原,諸葛亮也是清醒的,沒有半點的可能。

“若有一日孔明死,劉備死,遲早之事,有何區別,短暫功業,如何與齊相比。桓公過後確實沒落了,然而,齊依舊還是齊,可是,到時,蜀益還能有什麼基業,又能保多久呢?!”司馬徽道:“與中原不同,中原一定,什麼蜀益,江東,遲早要一併吞入。便是你能蜀益連江東,又如何,十年,二十年?!”

“孔明,恕徽不懂,”司馬徽道:“你只看到管仲變節失義,卻不知他在時的齊有多強大。他與齊是相互成就。而你,與呂氏和,以後基業,何止管仲?是整個天下十三州。份量能一樣嗎?!你能盡軍事之才,你更能輔治國之能。”

諸葛見他有點激動,惜他之才的意思,便道:“若能輔漢,縱不長久,哪怕不到百年,也值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能說的?!

這個世上,又有誰真正的能說服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