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正望了冷小刀一眼,心中道:“冷小刀七日便會毒發身亡,方丈能否及時趕回恐怕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冷小刀見張宗正面露憂慮之色,淡然道:“生死有命,張捕頭不必為我的傷勢太多掛慮。”

張宗正對明空大師道:“我還有公案,如此就將冷小刀寄寓在寺中養傷,先回捕快房了。若敬海大師返回,請即刻派人告知我。”明空大師道:“貧僧依照總捕頭大人吩咐,一定小心照料。”

第二天,張宗正在捕快房內辦案,見一名捕快小跑進來稟報道:“總捕頭大人,凌雲寺明法大師求見。”

張宗正心中詫異,疾步走出院中,只見精瘦的明法大師帶著兩個年輕和尚抬著冷小刀候在門前,不由有些吃驚道:“明法大師,這是為何?”

明法大師合什道:“寺中有兩位僧人也識得些醫理,昨晚診斷冷施主病情後,得知他中的是天下絕毒,自覺寺中無人能治療此毒,所以將冷施主送回。還請總捕頭大人另覓名醫,以免耽擱冷施主病情。”

張宗正肅容道:“我在黑龍洞抓捕嫌犯時,聽金蠶幫幫主金耀天無意中說出敬海大師可以以藥物和內功醫治蝕心丹之毒。”

明法大師不禁面露驚訝之色,因他進寺多年,只知道敬海方丈為佛法高僧,卻不知道方丈不僅為解毒高手,還是武學高手。

明法大師沉聲道:“這些都是道聽途說之言,不管敬海方丈能否治得此病,眼下都不能為冷施主治療。幾月前,一狼頭面具人晚間潛入凌雲寺,被敬海方丈發現喝止。來者異常兇悍,施展黑白陰陽掌將方丈心脈震傷。兩月下來,方丈苦無治療良策,前兩日才上峨眉金頂拜會白眉道長,想去求得峨眉派仙丹治療內傷。”

張宗正聞之驚呼道:“黑白陰陽掌!聽聞此功夫歹毒非常,為邪道巨擘陰陽道人所創,早已絕跡江湖。”他在青城山學藝時,聽師父談論江湖逸事時講起過這種功夫。

明法大師示意兩位和尚將擔架交給旁邊的捕快,向張宗正垂首道:“捕頭大人,凌雲寺雖懷慈悲之心,但心有餘而力不足,請見諒。”

張宗正只得再請來本地老郎中以去毒的藥方盡力醫治冷小刀,不想那毒真是奇特,一開始似乎還見些效果,但過得不久,就毒發得比原來還要嚴重。

老郎中連試了幾個方子,其毒卻越發越猛,到最後,老郎中自知無能為力,便不敢再開藥方。

冷小刀捱到毒發第六日,已被折磨得形銷骨立。張宗正抱著僥倖之心上了兩趟凌雲寺,但敬海方丈依舊未歸。

待到第七日傍晚時分,張宗正叫人煮了碗人參湯,親自端了過去,推門見冷小刀依靠在床頭,面色慘白,氣息幽幽,旁邊站著眼圈紅紅的梅曉音。

冷小刀聲音微弱道:“張總捕頭,今日已是第七日,算來我已活不過今晚,感謝你悉心照料。”

張宗正嘆息道:“可惜我不懂解毒之術,對蝕心丹之毒更是措手無策。你還有什麼未了心願,不妨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你辦到。”

梅曉音哽咽道:“小刀,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說過還要帶我去峨眉金頂看日出。”冷小刀黯淡的眼眸間亮起一絲光芒,細聲道:“曉音,來生我一定帶你去……”梅曉音聞言低頭掩面而哭。

“我……我……”冷小刀掙扎著眼望張宗正,聲如蚊音,幾不可聞,似乎想要告訴他一些事。張宗正正欲上前傾聽,卻聽得木門上傳幾聲敲門聲,便道:“你先喝下參湯,稍微好些再說。”

“篤篤……篤篤……”幾聲敲門聲再次響起後,接著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捕頭大人,貧僧敬海和尚。”張宗正聞言,大喜叫道:“方丈快請進!”

門吱呀一聲開啟,只見一位老和尚僧袍飄飄,來到冷小刀病榻之前。

老和尚長得慈眉善目,面上紅光滿面,頸項上戴著一串檀香木佛珠,頷下飄一縷銀白的鬍鬚。

敬海方丈出掌在冷小刀百會、檀中等幾大要穴一番輕拍軟揉。冷小刀只覺幾道暖流在奇筋八脈間流過,全身上下的疼痛頓時減去不少。敬海方丈道:“老衲今日方回,聽說有人中了劇毒危在旦夕,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希望沒有錯過救人的時機。”

張宗正道:“深謝大師慈悲之心。這位冷兄弟曾救過我與手下捕快兄弟性命,又有要案在身,關係頗大,還請大師慈悲為懷,施以援手。聽聞幾月前有人潛進貴寺,並以黑白陰陽掌暗算了方丈,不知方丈傷勢如何?黑白陰陽掌原為陰陽道人的成名絕技,當日華山一戰,陰陽道人及門人弟子皆被剷除,這種邪派功夫如何又重現江湖?”

敬海方丈沉思道:“不錯,幾十年前的華山大戰,數人親眼見陰陽道人被擊下百丈懸崖,其手下一眾弟子也無一倖免。如今其絕技為何又重現江湖,對此老衲也深感疑惑。此次老衲上峨眉金頂拜會白眉道長,是為討一顆靈芝煉成的九天回陽丹,以醫治黑白陰陽掌之餘毒,所幸得償所願。現下我已將毒暫時壓制,明日捕頭可將冷施主送到凌雲寺。我先採集草藥熬製成湯藥為冷施主醫治,隨後再以少林易經洗髓功為冷施主施疏通經脈,如此可盡除餘毒。”

張宗正大喜,抱拳深拜道:“大師舊傷還未痊癒,就要為冷小刀療傷,真是菩薩心腸。”敬海方丈回禮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衲之傷本已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為冷施主療毒之後,不能運動內氣,需要靜養一月罷了。

一旁的梅曉音聞言不禁喜極而泣,口中謝道:“多謝大師,大師就是下來凡間拯救我們的佛呀!”冷小刀轉眼看了看為自己悲喜動於形色的梅曉音,又看看慈眉善目的老方丈,眼角抽動了幾下。

深夜,凌雲寺後院禪房。一間偏僻幽靜的禪房是冷小刀養傷之所。

小沙彌清空走到窗邊,將風吹開的兩扇窗小心關上,轉身用牙籤將昏暗的油燈剔亮。

火焰在燈芯尖歡喜的一跳,給小小禪房帶來光明與溫暖。

清空為冷小刀理了理棉被,轉身關好木門離去。

冷小刀聽到清空腳步聲在空寂的禪院消失,露出一絲微笑。經歷了幾天禪院的生活之後,他慢慢喜愛上了凌雲寺的平和與寧靜。

深夜,寂寥的禪院角落裡忽然閃出一道身影,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落在冷小刀所住的小院。一扇窗無風自開,只聽哚的一聲響,一把飛刀輕捷的釘在冷小刀床頭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