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聞言站起身,牽著她的雙手立在床畔,低垂著頭看著她,她也仰著頭望著他。(鳳舞文學網

二人四目相對,雙手交疊在衣袖之中,他佝著身子,有長髮垂在搭在肩頭的灰鼠毛風領上,他俊美如謫仙的面容上滿是不捨。她的金步搖在腦後輕搖,俏臉在雪白東珠齊眉臥兔兒的掩映下,肌膚瓷白,嬌嫩又柔媚,看不出其餘情緒,只有溫柔。

隨後,二人同時綻放出一個讓彼此安心的微笑。

那我去了,你多歇會兒再出來走動,要仔細著,等會叫乳孃和英姿乾脆搬進來陪你住。

好,家裡我會安排,你自己要小心。

沈奕昀禁不住俯身落吻在她額頭,隨後理了理衣裳離開裡間,呵斥道:夫人不舒坦,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裡吵嚷!想挨板子不成!

伯爺恕罪。眾人跪下行禮,做惶恐狀。

玉簪和玉壺鬆了口氣,他們平日裡關係就好,剛才吵架都是胡編亂造,伯爺在不叫停,他們可真的吵不下去了。

沈奕昀板著臉,道:罷了,若不是看在夫人還要你們服侍,今日就辦了你們,還不去請大夫開方子熬藥,等我晚上回來若是夫人還有半分不爽利,仔細你們的皮!

是,伯爺。

眾人行禮,退開讓出一條路,沈奕昀便大步流星趕去前頭。玉簪和柳媽媽等人立即進了裡屋,見雲想容已經自行脫掉大氅盤膝坐在了拔步床上,面色如常的抱著暖手爐,都鬆了口氣。

夫人,沒事吧?柳媽媽低聲問。

雲想容道:大夫來了咱們照常看病開方子吃藥就是。

幾人應諾。見雲想容面上並無異樣,心裡雖都犯嘀咕,但也不會開口詢問主子的事,只領命下去辦事。

沈奕昀這廂已隨著夏輔國來到了御書房,誰料想到了裡頭才發現御書房中只有皇帝一人。

並未露出任何異樣或是吃驚的情緒,沈奕昀拜倒行禮。臣叩見萬歲。

皇帝見了他,似並不在意他來遲似的,抬起頭來放下硃砂筆,接過一旁奉茶姑姑遞上的福祿壽琺琅蓋碗啜了一口:來了?起來吧。

謝皇上。沈奕昀叩頭起身,恭敬的垂手而立。

皇帝也不多言語,只在那裡悠閒的吃茶,他身上黑貂絨褂子的風毛領子油黑錚亮,顯得他略有發福的面色白淨氣質雍容,一雙瞳仁幽深打量沈奕昀,似想從他身上看出朵花來。

沈奕昀就不動聲色的任由他打量。如此緊要關頭。一路上來時設想了種種情況。這會在見了皇帝。他的心反而寂靜下來。沈奕昀最是清楚,若心不寧靜,遇事慌亂,就很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而他這會子最是不能容許錯誤的發生。因為他有妻子。有孩子,他必須為了他們保重自己。方才雲想容表現的堅強,可他哪裡不知道她?他若真有萬一,就算雲想容能夠帶著孩子堅強的活下去,怕今生也就沒有樂趣可言了。他不是自戀,也知道以她的才華容貌和身家,就算沒有他,也會有人不在乎她寡婦再嫁,然她那樣烈性。又怎麼肯?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想盡辦法堅持下去。即便如今皇帝的心中已顯而易見的醞釀了風暴。

皇帝悠哉的吃完了一碗茶,期間抬頭兩次,都沒見沈奕昀有任何慌亂,依舊淡然自若。他不僅暗自點頭。

有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他身為皇帝,這種武器用來屢試不爽,多少次利用身為帝王的威壓,詐的大臣們服軟。像他這般鎮定的還真是少見。若非是極為愚笨的人,就是極為聰明的人,沈奕昀恰好屬於後者。

如果他不是沈家的後代,如此才華和頭腦,他真想留下他啊。

皇帝緩緩將茶碗放在身旁奉茶那位年過三旬的姑姑遞來的黑漆茶盤上,起身一面搓著手往外走,一面道:如今情況你也知道,自打出了遼東那件事兒後,天下的藩王就有許多都暗地裡議論,竟還有人說遼王是朕故意命人斬殺的。這些簡直都是無稽之談。然而圈地亂國之事不除,勳貴藩王繼續如此下去,百姓們吃的虧多了,自然就有民憤。民憤積的多了,可不是大周朝的福祉。

說著話,人已經走出了御書房。沈奕昀立馬跟上。

夏輔國要跟上,皇帝只一擺手,夏輔國就理會得意思,招呼了隨行的小內侍們低眉順眼遠遠地綴行在後頭。

皇帝邊道:你是言官,且是朕的肱骨,平日為人勤勉,為官又清廉,朕今日就要借重你的好名聲,咱們這會子去勤政殿,如何也要議出個對策來。

其實皇帝心中,早就有了法子,不過就是想做出個賢德君主的樣子罷了。

沈奕昀心下雖這樣想,面上卻是極為恭敬的道:皇上聖明。

二人來到勤政殿,皇帝徑直坐上了首位,沈奕昀則是略掃了屋內眾位大臣一眼,果然,包括左丞相劉彥玉,吏部尚書孫林之外,其餘的幾位各部大臣也都是平日裡竭力主張削藩的。

眾人給皇帝行禮。

皇帝便沉聲道平身,一反放才在路上對沈奕昀的溫和,隨手抓了桌上一疊摺子,怒氣衝衝往地上一扔:你們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