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嫣容所居的弄玉樓就在後花園附近,與琉瓔閣距離極近,她回到弄玉樓門前時,還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雲明珠說說話。

就在這時,兩個粗使婆子架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後花園裡出來。那女人大哭著,聲音淒厲彷彿殺豬一般:“侯爺。饒了婢妾吧,婢妾知錯,再也不敢了!”

雲嫣容聽的心裡涼颼颼的。在那兩名粗實婆子架著那人路過自己身邊時才看清,那人竟是陳姨娘。

三叔在處置妾室?

雲嫣容忙避開,回了二樓自己的臥房,卻還是好奇那邊的事,就吩咐身邊機靈的小丫頭去琉瓔閣打探訊息。

不多時。小丫頭回來了,繪聲繪色的講道:“是陳姨娘自不量力。私下裡與永昌侯說六小姐的不是。說昨日六小姐出府之前放下話,‘你們得意不得意,也要看我同不同意’,陳姨娘就說六小姐這是連侯爺也都不放在眼裡,還要拉人來給她打證言,侯爺聽了大怒,卻不是氣六小姐,而是罵陳姨娘是‘無知賤婦’,竟敢挑撥小姐與侯爺的父女關係。分不清身份,自己只是個下賤胚子還敢來讓三房家庭不和睦。就吩咐人將陳姨娘賣了。”

“賣了?”雲嫣容聽的咂舌:“至於這麼嚴重麼。”

小丫頭搖頭,道:“奴婢不懂,不過侯爺的樣子的確很生氣,陳姨娘怎麼也是服侍了侯爺這麼多年,結果只說了一句六小姐的不是就被賣了,現在大家都在說,往後再也沒有任何人敢說六小姐一句不是了。”

雲嫣容煩躁的揮揮手,打發了那小丫頭下去。對著妝奩中的西洋美人鏡,望著自己嬌柔又清瘦了許多的面龐,越看越為自己不平。她比雲想容到底差在哪裡?不過她是庶出罷了,可如今二房就只她一個閨女,也沒見父親這樣疼寵她。憑什麼雲想容就能得她父親如此的疼寵,連一句不是都不允許姨娘說。

府中發生的事,雲想容自然不得而知。她這會子正與梅沁雪在廊下散步說話,就見一名年約四十,身材消瘦面白無鬚的容長臉太監帶著一群小太監來了。

梅沁雪忙堆了笑:“是崔公公啊。您怎麼來了?”

崔玉桂一甩手中浮塵,面上帶著七分笑意,倒是顯得臉沒有那麼長了,奸細的聲音道:“請梅美人兒的安。皇后娘娘聽說您的義妹入宮小住,請雲姑娘去坤寧宮呢。皇后娘娘還說,今兒去請安都已經見過了,路程又不近,梅美人兒歇著便是,由奴才領著雲姑娘去便可。”

梅沁雪聞言,臉上仍舊滿是笑意,心裡卻是咯噔一跳,下意識看向身邊的雲想容。

雲想容卻沒有絲毫意外。

梅沁雪無法帶著她出去招搖,怕引來麻煩成了眾矢之的,可那些會關注她的人,自然知道她入了宮。

老夫人說的那句話是對的。到了宮中,她就不再是她自己,外人只會當她是雲家人。一些與雲家交好的,或者敵對的人,還有一些在乎雲家反應的人,都會先後作出一些事。

如今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是皇后。

想到曾經雲家為了梅家與鄂國公馬家的交鋒,雲想容屏息斂神,端素了神色,對梅沁雪道:“梅姐姐不必擔憂。我這便跟著這位公公去。”

梅沁雪哪裡能不擔憂?雲想容的所作所為,可是會牽涉到她生死存亡的。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崔玉桂這才正眼看向雲想容,看清之後,卻是眼前一亮之感,直白讚道:“雲姑娘生的好相貌,皇后娘娘定會喜歡,請吧。”

“多謝公公。”雲想容道謝,跟著崔玉桂一行離開了長寧宮,往坤寧宮方向而去。

一路上。雲想容只低著頭安靜的跟著崔玉桂。腦海中不停的計劃著稍後見到馬皇后時會有的場面。

劉清宇與皇帝是堂兄弟。她與馬皇后是妯娌。不過皇家的妯娌與尋常勳貴人家必然不同。她對馬皇后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四個詞上。

美豔、跋扈、無子,寵冠六宮。

皇帝踐祚前。馬皇后所出之子被前太子殺害,後來她成為正宮皇后,腹中卻再無訊息。她偏妒忌旁的妃子有孕,其中陷害之事不知做了凡幾。皇上的子嗣也不多,到如今只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而已。且二皇子剛十歲。

但皇上對她仍舊寵愛有加。無論是打錯小錯,馬皇后犯了即便被皇上知道,也不會嚴懲,頂多稍加懲戒。

前世他們這些命婦無不讚頌皇帝御馬皇后的恩愛,更加羨慕皇后如此受寵。

前世的她也這樣覺得。

然而今生,拋開男女之情不談。她學會了撥開表象去看本質。在宮中,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是代表自己的。馬皇后和皇太后代表的就是鄂國公馬家一脈。皇上對馬皇后縱容,在前朝對馬甲也會縱容。雲想容覺得。這絕對不會只因為鄂國公是皇上的外公,皇后是他的表妹。

其中定然還有其他緣故。

思緒之間,一行人已到了坤寧宮,雲想容不敢胡亂探看,只垂首隨崔玉桂上了臺階。來到坤寧宮正殿。

地上鋪著的是上等的牡丹花開花團錦簇地氈,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眼角餘光可以看到正殿之寬敞。擺設之奢華。

聽見崔玉桂與皇后回了話,雲想容緩步上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最後額頭貼地,道:“臣女雲想容,請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慵懶嬌柔的聲音近在咫尺。

雲想容由皇后宮中的宮女一左一右攙扶著站起了起來。

“抬起頭,我看看。”聲音彷彿中帶著一根騷動人心的小刷子,嬌媚的讓雲想容心裡都跟著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