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宇穿了身藕色的華麗錦袍,腰上繫著鎏金鑲嵌玳瑁的帶子,左右兩側各掛著荷包和扇袋。十九歲的他,遠沒有小時候虎頭虎腦的討喜,如今生的人高馬大,圓臉龐,濃眉大眼的,有北方男子的粗狂。

見雲想容看過來,劉清宇遙遙拱手行禮。

雲想容才剛做了那樣的夢,對劉家人又有心結,見了劉清宇更覺得煩躁,只淡淡的頷首,明擺著很是不悅的披上褙子,冷淡的對劉嗪道:“你自便。”說著就扶著英姿的手起身。

劉嗪哪裡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當即愣住。

劉清宇則焦急的向前邁了兩步,“六小姐!”

雲想容聞言停下腳步,連回頭看看他都懶得,只給了他個側臉便扭過頭去:“世子請回吧。”說罷就掀了湘竹簾進屋去了。

劉清宇望著那抹身影消失在竹簾後悵然若失。雖只驚鴻一瞥,可他方才還是看到她躺在美人榻上的慵懶模樣,即便看不清五官,她的一舉一動也極盡優雅,就連對自己冷冰冰的,都是那樣的有味道。

趙姨奶奶和樂水對視一眼,都很是瞭然。

一家女百家求,瞧瞧孫女才來這裡住了幾日,先來了個尉遲家的少爺,這又來了個恬王的世子。孫女的拒絕之意明顯了些,可趙姨奶奶仍舊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和稀奇。

趙姨奶奶上前招呼劉嗪和劉清宇去吃茶,言談中間接的解釋了雲想容並非不懂禮數的人,或許是受了傷身子不舒坦心情不好。

劉清宇卻不這樣認為,他分明看到雲想容是在見到他之後才變了臉的。她討厭他?!

有了這個認知,劉清宇像是霜打的茄子,低著頭也不知說話。倒是劉嗪與趙姨奶奶笑談了片刻,絲毫沒有王府小姐見了一個下堂妾的倨傲。言語中反而很是恭敬,既表達了自己與雲想容的交情,又說明了今日哥哥前來只是出於關心,想不到雲想容會生氣。

正聊著,就聽院子裡有女孩子嗚嗚咽咽的哭聲,“姐姐做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已誠心實意與姐姐道歉了,你讓我抄書,我也抄了……”

趙姨奶奶心下一跳,生怕雲明珠鬧事。忙帶了樂水出門。劉清宇和劉嗪則跟在後頭。

卻見雲想容所居住的廂房廡廊下,雲明珠穿了桃紅色對襟小襖,百褶石榴紗裙。手上拿著一疊紙,憋著嘴委屈的哭。康孫氏站在她身後焦急的搓手。

屋裡過了片刻才傳來雲想容嬌柔冷漠的聲音:“雲明珠,你與我真刀真槍,我反而佩服你是個英雄,來扮柔弱?我這裡也沒有草船。你的箭不必往我這裡發。”

“你!”雲明珠愣了一下才回過味來,箭同賤音。她竟罵她!

她知道恬王世子來了,聽了康媽媽的話故意來引起他的注意。誰料想雲想容竟如此口下無德。她現在是受欺負的柔弱女孩,又不能與雲想容對罵。一時間雲明珠憋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句話都說不出,低著頭嗚嗚的哭。

她這裡哭著。劉清宇卻忍俊不禁。

想不到草船借箭還可以這樣用?他今日真是受教了。

然一想到雲想容有可能討厭他。他的笑容僵硬了,最後又有些沮喪的緊皺著眉頭。

劉嗪憋了半天才忍住笑意,與雲明珠和康孫氏頷首。和劉清宇離開了。雲家的家務事,她才沒興趣參與。

兄妹二人一離開院子,雲明珠立即換了副嘴臉,手上一疊紙用力甩到天上,罵道:“雲想容你什麼意思!我好好的來與你道歉。你罰我抄《女戒》我也抄了,你到底有完沒完了!”

話音剛落。就聽雲想容不鹹不淡的說了句:“把七小姐帶下去好生休息。”

“是。”

守在廊下的粗使婆子去拉著雲明珠往廂房裡帶。

雲明珠掙扎著大罵:“雲想容,你算什麼姐姐!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趙姨奶奶在也看不下去,幾步到了院子裡,呵斥道:“明珠閉嘴!你六姐對你已手下留情,你應當最明白!”

一句話,說的雲明珠臉色煞白,趙姨奶奶也知道了!?

趙姨奶奶看著雲明珠被帶進了廂房,這才回了自己的屋裡生悶氣。

樂水見狀就勸:“等六小姐好些了,就讓她們回去吧,這樣下去,您也得不到個清靜。”

趙姨奶奶聞言若有所思,並未馬上回答。

雲想容側躺在格扇邊半新不舊的羅漢床上閉目養神,見了劉清宇的煩躁到現在還未曾完全消去。若平時,她不會那樣說雲明珠的。可前世今生的記憶混在一處,真正觸及她內心的時候,有些東西是擇不開的。她對劉清宇厭煩,看到雲明珠如前世那般存心思扮柔弱,她忍不住就想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