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思考了許久,左重看了看手錶快速將衣服穿上,調整好表情走出別墅,開著一輛半舊福特轎車駛入馬路。

街面上依然是一片繁華景象,有不少人在討論先前的爆炸,有的說是日本人的軍艦炸了,有的人說是果軍軍火庫沒了,各種小道訊息在市民中傳播。

沒過多長時間,一條震撼訊息流傳開來,果軍第九集團軍司令部被鬼子空襲,司令官長張長官當場陣亡,一時間輿論譁然。

處在戰鬥最前線的果軍也知道了這件事,士氣不可避免的下降,日本人趁機奪回了不少要點,勝利的天平慢慢往日方傾斜。

還好很快張長官就透過戰場廣播對外講話,要求官兵不要相信謠言,言明自己在空襲前就已撤退,沒有受傷,更沒有陣亡。

虹口一座工廠廢墟內,幾十個滿臉硝煙計程車兵蹲在掩體後,在長官的帶領下,認真的聽著一個小喇叭裡傳出的聲音。

“兄弟們,我是張文白,鬼子已經無計可施了,想要這種方式來打敗我們,我們絕不能上他們的當,我命令,繼續進攻,徹底消滅日本人。

如果我不幸以身殉國,第九集團軍指揮權將交由88師孫師長,自我以下,不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後退一步,敢有擾亂軍心者,軍法處置。”

聽到這士兵們立刻發出歡呼,志氣高昂的投入到新一輪戰鬥中,得意洋洋的日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滬上戰局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態勢。

而放下話筒的張長官,沉默了一會詢問身旁副官:“軍部人員的傷亡情況怎麼樣,立刻派人去租界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要救活傷員。”

“傷亡慘重,參謀部人員堅守到了最後一刻,有一半陣亡,剩下的一半多為重傷,通訊和警衛人員死亡23人,重傷42人,輕傷十餘人。”副官低著頭。

已經幾天幾夜沒好好休息的張長官張了張嘴,狠狠砸了砸桌面:“周圍的警衛部隊是幹什麼吃的,敵人執行精確轟炸,一定需要地面引導人員。

他們就是這樣保護司令部的嗎,來人,將負責警戒工作的連長給我斃了,這種翫忽職守的王巴蛋死不足惜,馬上向金陵彙報,讓特務處派人支援。

一定要把鬼子的引導人員找出來,不然這場仗沒法打,對了,最好派那個叫左重的來,都說沒有日諜能從他手裡逃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司令。”

隨著副官的回令,一封電文飛向了位於金陵的軍事委員會通訊處,緊接著一通通內線電話打往憩廬和調查統計局。

原本陳舊的國家機器在戰時爆發出驚人的反應速度,僅僅幾十分鐘,戰前需要幾天、十幾天才能確定的命令快速下達給特務處。

再說左重從住所離開來到了偽裝身份所在的電氣公司,臨近中午下班再次出門,開車在滬上轉悠了幾圈,最後停在一家法國餐館外。

“先生,請進。”

鄔春陽身穿馬甲,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手上推開餐館大門,微笑著將他迎了進去,在兩人擦肩而過時遞出了一張紙條。

左重神態自若的坐到面朝大門的桌子上,藉著選單的遮擋將紙條展平,眼睛一掃而過。

只見上面赫然寫著:第九集團軍司令部遭遇空襲,找出日方地面引導人員,急!

果然是張長官的司令部被襲擊了,左重隨便點了份牛排,待服務生走後掏出煙盒取出一支菸,右手將紙條搓成卷悄悄包在煙外面,打著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這味道可真不好受,不過他依然裝作享受的樣子吐出煙霧,輕輕將菸灰彈進菸灰缸,瞄了一眼店外全部武裝的租界巡邏隊伍。

自從中日開戰,租界方面一日三驚,將為數不多的部隊都派了出來,維持治安、防諜肅奸,到處敲詐的混混比往常都少了許多。

問題就在這裡,還算太平的租界都如此,張長官的司令部周邊的戒備可想而知,地面引導又必須在開闊地進行,那警衛呢,看來這次任務不容易啊。

胡亂吃了點東西,左重跟鄔春陽無聲對了一眼,將鈔票放在桌上向外走去,他決定先去空襲現場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這會普通人想從華界到租界很困難,而租界人員到華界只要有官方開具的身份證明,還是比較容易的。

左重開著車,沿途看到不少百姓坐在路兩邊,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此時滬上的人口大約是三百多萬,原本住在租界的人為二百三十萬人。

戰爭一打響,由南市、閘北以及四郊逃到租界來的難民將近一百萬人,這一百萬難民,只有一小部分能暫住在旅店和親戚家中,其他七十多萬人全棲身於空地。

戰爭初期,由教會負責的育嬰堂在半天之內就接收了超過200個棄嬰,可見難民的生活之艱辛。

寧為太平犬,莫作離亂人,這句話用在此刻無比合適。

遠處執勤的印度巡捕看到轎車開來,提起棒子將企圖扒在車窗乞討的乞丐們趕走,禮貌的向車上的左重鞠躬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