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盡興後,自是到了散去的時候,林熙送完了一些同輩的少奶奶們,便自是去了花廳處,接著祖母母親等人一路相送,但她卻敏銳的發現,母親的笑顏裡有著忐忑,而父親的眼角眉梢裡則滿是掙扎和猶豫,似遇到了什麼難題。

可是她要問,卻有些難,因為身邊來往的林家人裡,有不對盤的林嵐,也有第一次到謝府上做客的洪氏,考慮再三,她把疑問壓在心頭,送了家人上車,而等到把陳氏與林昌都攙扶上了馬車後,才一副突然想起的樣子開了口:“哎呦,瞧我這記性,前陣子您那七女婿才從庫里弄了一些皮毛出來說叫我孝敬您的,我卻鎮日跟著奔忙,竟把這事給忘了,不如母親先把祖母伺候回去,稍後我使人來接您到府上挑揀可成?”

“嗨,皮毛而已,也不慌這一日……”林昌在一邊擺手,顯然沒心思理會。

林熙立刻攥了母親的手:“不成,不敢再拖了,趁著還有個把月,趕緊趕出衣裳來,年關時穿~~更新首發~~著也好,若是再耽擱了,回頭叫慎嚴知道,怕是要數落我的。”

當母親的怎會不心疼女兒?尤其這個女兒讓自己現如今這般有臉,陳氏立刻應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這就先回去伺候你祖母歇下,你忙完了,遣人來吧!”

林熙應聲放了簾子,退開來,看著馬車走遠,這才折了回去,陪著應付。

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都相送的差不多了,林熙這才跟著徐氏等人回往謝府,留下薛氏同大房的人做著一些收拾—畢竟,還沒正式分家,這個時候還是不能宿在這邊的。

林熙上馬車前,就招呼了五福,五福應聲。便招呼著兩個婆子,吆喝著馬車去往林府,林熙則陪著回到府上,于徐氏跟前聽她唸叨了一圈。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裡。

她叫著花媽媽和四喜去翻了毛皮出來,將挑揀了幾張送過來,四喜便引著陳氏到了。

“娘,您來了!”林熙自是出門相應,陳氏叫著章媽媽上前,只見她捧著一尊佛像,倒叫林熙一愣。

“這是我給你拜求的一尊送子觀音。本思量著開了年再送過來,但今日你叫著我來,我怎好空手上門,滿手離去,叫人說我算計你婆家,便乾脆一併請了來早早於你,至少禮尚往來的,也沒話柄出去。”陳氏細緻。想的周全,這話一出來,林熙才驚覺自己先前只顧編理由。倒也的確莽了些。

“謝謝母親為女兒掛心。”她說著望了一眼那尊佛像,當即雙手合十衝著拜了,才叫花媽媽接了去:“利索的收拾一下,弄個龕堂出來。”

花媽媽笑著點頭:“姑娘放心吧,老身省的。”當下笑嘻嘻地捧了去,林熙這才將母親迎進去,四喜已經倒了茶,並將皮毛往前擺,結果林熙卻衝她言到:“外面盯著,別叫人近了。”

四喜當下應聲退了出去。林熙便拉上了陳氏的手,同她並坐於榻上:“今日我瞧母親眉眼裡似有不安,不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氏聞言一愣,隨即擺手:“沒有沒有,我,我只是頭一回和那些權貴們在一起。不大習慣,怕什麼地方出了醜。”

她這般說著,眼神卻是閃爍,林熙見狀越發肯定是有什麼,便是言辭懇切:“母親,熙兒是您的骨肉,雖是嫁出去了,可到底和您連著心,有什麼,女兒還能不察嗎?你就有什麼說什麼吧,總不至於真把我當了外人!我到底是姓林的,您又何必瞞著我?還請母親告訴女兒我真相,莫要欺瞞著,否則,女兒心不安,母親也不得寬心。”

陳氏望著林熙,眉眼更難對視,似扭捏一般的猶豫掙扎了片刻,這才輕聲輕語的把白天裡遇到的事學說了一遍,末了才言:“你爹因此犯了愁,生怕當時有別人報了上去,他這受了囑咐的,卻不吱聲,實會落個欺君的罪名,可若真要說了,卻又是難免壞了親戚關係,不仁不義了。”

林熙聞言嘆了一口氣:“娘,爹爹現下是什麼意思?”

“你爹正沒注意的屋裡愁著呢,依照他的意思還是報上去的。”

“那您呢?”

“都是親家的,怎能報呢?我們林家現在的風光,謝家撐了多大的面子,這不明擺著的嗎?要我的意思肯定不報,真有什麼事,我們也在族內的,還能跑了?”陳氏說著挑了眉:“不仁不義的事,我不支援。”

林熙當下衝母親笑笑:“娘是我心最敬佩的人,記得四姐姐出事時,您雷厲風行硬是給四姐姐拼出了一路幸福;姐姐使壞,您為著大局,為著一家的名聲,隱忍相對;爹爹憐香惜玉,祖母慈強兩沾,您硬是在這等環境下,侍奉好祖母,掌好了家,還讓我們兄弟姐妹的各自嫁的好,母親,您實在不易!”

陳氏眨眨眼睛摸了帕子出來擦抹:“到底經了人事,便是知事了,竟還誇讚起我了。”

“母親仁義,這事知道攔著爹爹,要我說,這事就當不知是最好,可萬一要是皇上問起爹爹來,爹爹卻得實話實說。”

“什麼?”陳氏詫異:“你瘋了,謝家可是你的婆家,就是他大伯也是你婆家人啊!”

林熙望著陳氏:“女兒沒瘋,您聽女兒細說。與仁義的道理,爹爹自然是裝聾作啞,才是對的,皇上不問,他也不存在什麼欺君,可若皇上問了,他還做假,那不是結結實實的欺君了嗎?而細細想那大伯所言,並無錯,皇上還沒做決定的事,臣子們再是議論也不該在朝堂之外,而皇上若是下了旨,為臣子的自是要照做的,這字字句句,哪句不對呢?”

“可是你祖母打幾個月前收了葉嬤嬤的信後,便囑咐我們言辭小心,政事莫提,那時你祖母說,後宮裡。皇后和貴妃掐的緊,指不定哪路的輸贏呢,這話固然皇上跟前算對,但與後宮那兩位……”

“娘。大智若愚是為何?”

陳氏一愣,隨即醒悟了:“傻人有傻福,我本就不是精明的人,何必去想的那麼多。”

林熙點了頭:“是的母親,咱們說歸到底都不過是臣民罷了,這事上,成敗之輪並非在我們。而在皇上,他授意誰便是誰,有什麼對錯,也是皇上的意思,我們何必杞人憂天?想的太多,反倒難以邁步,最後弄不好兩廂得罪,倒不如什麼都不想。簡單的應對,日後就算被算賬,也知我們是無心眼的。倒也不會真真兒的與我們計較。”

陳氏點了頭:“你說的對,我回去後,就會同你爹好生說一下這法子。”

“娘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只說是您想的,若是怕爹爹不聽,倒也可以去尋大哥,他心思縝密,說出來,爹爹也會思量,想來倒不會是拗著的。”

陳氏應了聲:“知道了。我會和叫長桓同我一道言語的。”

林熙聞言放了心,這才動手拉巴著陳氏去選皮毛:“這些都是二伯從邊關叫人捎回來的,都是極好的東西,聽說貢品也不過比這種好上一點,穿戴出去,既不會寒酸。也不會越矩,母親倒是可以放心,給祖母做上一套襖子,年關上也寒不著骨頭。”

“難為你有這份孝心!”

“這是女兒應該做的嘛,母親您看這張如何?銀貂的毛皮,做個暖籠護著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