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聞言淡淡地笑了笑:“心高氣傲的人,最怕的就是被家看輕,是以但凡有一點輕視,那心裡就跟紮了針似的難受,而平日裡小心翼翼看人臉色的人,也往往一朝得勢便恨不得耀武揚威,她們兩個能起了火頭,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是這樣呢,姑娘年紀小,這些倒是清楚,葉嬤嬤定是沒少和您說道這些!”夏荷當即捧著言語,這話聽在林熙耳中,卻惹得她心中不由喟嘆:當初的我便是那心高氣傲的,但凡掐著點什麼,就起了火頭,不管不顧的衝著,結果還不是作繭自縛?寵溺慣了,就吃不得苦,受不得氣,結果除了讓人家玩弄在股掌中,自投羅網,又得了什麼好處呢?吃一塹長一智,再活一次,總算能知道點什麼了。/非常文學/

心中這般想著,林熙便失了說下去的興致,衝夏荷吩咐:“行了,回頭你和四喜說一聲,你們兩個把那雲露招呼好,咱們就慢慢等著吧!”

“是!”夏荷應了聲,人卻沒走,林熙抬眼掃她:“有事?”

夏荷點點頭,捏起了指頭,林熙見狀,把繡棚子一放,衝她淺笑:“遇上什麼難事了?”

夏荷一頓,人往前湊了一步,低聲說到:“姑娘是知道的,我家那口子早先就是莊頭,我們兩個一早就是安置下來給姑娘做陪房的,如今我家那個手裡照看的地不算多,只有一百五十畝而已,昨箇中午,莊子上來了兩輛車馬,掛著侯府的牌頭,俺家那個想著是不是您叫著人來驗看或是有什麼安排,就迎了,結果來的人竟捧著冊子說要量地看地。”

“什麼?”林熙挑了眉:“來的是侯府上的哪路?”

“說是侯府上管事翟媽媽叫去的。我今個早上就打聽了,是侯爺夫人跟前的管事媽媽,原本就是侯爺夫人的陪房她男人死了後,就搬進侯府,一直陪在跟前的。姑娘,這些地兒可是您的陪嫁您的私產,照道理侯府上的人是沒理由插手的,我家那口子知道侯府大門大戶是頂頂的世家,斷不會行這種醃事,但人確實又來了,就有些沒底,我便想問問這,這算什麼情況?我家那口子是應承著呢,還是不應承著?”

林熙轉著眼珠子,手指摩挲,好半天才說了話:“夏荷,你現在就回去找你男人,你和他今天費心精神,連夜給我做出個賬冊來上面得有這近半年來,莊務上的事,尤其是得有什麼人什麼時候來到莊上做了什麼還得叫人家簽了名諱留下手印,可明白?”

“這個好說,只是姑娘要這賬冊,是給那路人備下的?”

“對,丈量不是一天就弄得完的,什麼人來,因著什麼來,幾時來的,量了多少,做了什麼一字不落的都錄下來,然後叫她們都給我簽字留押,和你男人說清楚,就說這賬冊逢四時要備我查的,若有一處對不上,他便要捲包走人故而沒有情面可講,也拉不下誰的情兒,懂嗎?”

“懂!姑娘這是要卡著人,可是這好嗎?”夏荷臉有憂色:“到底您是才嫁過來的,翟媽媽又是侯爺夫人跟前的,怕是······不好吧?還有,若是她們生出什麼心思來,我們這邊是應還是不應?”

“葉嬤嬤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叫做狐假虎威,彼時你也在跟前聽過,可記得?”

“記得。....”

“想那翟媽媽遣人來,因是受了侯府中的招呼,但是,謝家是大世家,論其手中田產,只怕我這還湊不上一個零頭呢,也能招人惦記?再者,老侯爺這邊今日才說著要抬扶我,怎麼會生出這種事來,我只怕這裡有著蹊蹺,怕有老狐狸藉著一些模稜兩可的句子想欺我年幼!夏荷,你不是問我應不應嗎?應!叫做什麼就做什麼,都應著,只是不管做什麼,就是動我田地裡一捧土,一根苗,那也得上冊留名!”

夏荷聞言點頭:“是,我這就回去和我男人置辦去,姑娘放心,我會囑咐他盯緊了,什麼都錄下,那起子鬼魅要是敢算著姑娘您,有了這賬冊,準保叫她們動不得,吃不得……”

林熙笑著點點頭,擺了手,夏荷立時就出去了,林熙伸手抓了繡棚子盯著上面的花團錦簇,心中輕嗤:果然在是世家也少不了這些醃玩意,既欺我年幼,我便成全你,只是你若吃我的,那就等著連本帶利的給我吐出來!

有了這一茬事,林熙繡花的心思就不在,是以她舀著繡棚子尋思起今日見管事們的事。

按照她最初的構想,既然做了這院子裡的主母,自得把墨染居里大小的事務舀捏好,如今老侯爺抬扶,叫她做善,那更得抓好機會,把事情做好,既為自己爭臉爭名,也能叫謝家的人知道,自己小是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會的。

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這不算好主意,畢竟她年歲小是事實,上頭有的可不止公爹婆母,還有侯府老太太與老侯爺,以及各路叔伯姑弟,她們可是謝家人,這個世家裡學識淵博,又有千年傳承的人,憑她的斤兩,真得就應對自如,能叫人家立時刮目相看嗎?而且,如果惡僕真是誠心算計,小鬼可難纏,她真的能如願嗎?

我到底只有十一歲,論勢,單薄,論力,也不夠的······

林熙轉著眼珠子:以退為進,韜光養晦才是正經,嬤嬤不是說,扮豬吃虎才是上佳的法子,什麼都要做不知道的,才能叫人對你無憂防備嗎?我既然年紀輕,那何不就利用這個輕字來做文章?

林熙想到這裡,嘴角微微上揚,眼眸裡也閃出一抹亮色來,當下倒有了刺繡的心,只是才把繃子舀在手裡,紮了幾針下去,外面就傳來下人的招呼聲,道著謝慎嚴回來了。

簾子一挑,謝慎嚴走了進來,林熙放了繡棚子起身去迎:“你回來的倒快,說是應應景還真是走場子去了?”她說著把披風去掛了,哪曉得謝慎嚴卻是輕咳了一聲說到:“本以為我是頭闕打旗的龍套,誰知如今也得執筆對賬跟在角兒的身後了。”熙聞言一愣,趕緊回到了謝慎嚴的跟前:“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真跟韓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