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居里,陳氏把從邢姨媽那裡聽來的情況,學說了一遍,屋內知事的幾個孩子連同林賈氏常媽媽都是一臉的震驚與憤怒。

“康家太過分了,這般由著兩個妾侍在外成名,至我大姐的名聲於何地?”林悠聞言一臉的惱色:“難道不知道我大姐若是名聲壞了,他康家也得連帶著臊臉嗎?”

“四姐姐那般激動做什麼,人家也沒說大姐不在啊,兩個侍妾是名聲大,可也是侍妾,又沒說是正房太太。”林嵐在旁話語有些陰陽怪調,但說的也是實話,這恰恰也是叫林家憋火卻又不能如何的地方。

畢竟,林家在這件事上,便是理虧的人,就算明知康家這般做事有失約定,卻也無能為力,誰讓錯在自己呢?

“我叫你們來,不是為這讓你們爭吵,而是要你們知道,眼下這是個大事,你們都得統一了口徑,遮住這醜,要不你們都無法在夫家立足,你們幾個出入學堂翰林的,更是要受恥笑!”陳氏一臉怒色的斥責了幾個兒女,這邊林賈氏嘆了一口氣,直接問起了陳氏:“你有什麼打算?”

“這事怕是越放越不好,我意思,要不咱們給康家去個信,叫傳喪回來吧。”陳氏說著扯了扯手裡的帕子:“只是如此一來,桓兒的親事倒也不好那麼急,怎麼也得緩個一年半載,免得咱們涼薄了,可那樣的話,叫人家姑娘等個一年半載的,我怕女方不樂意,而且吧,趕著這時候出了喪事來,與姑娘家的名頭也不好,相剋觸黴的,日後倒是容易扎刺,於桓兒的府邸上難做。所以我估摸著可能會黃,可要是不這個節骨眼上,再等個兩年的,又怕這事鬧大了,那時遮不住了,可就……”

“母親,兒子的婚事蹉跎這一樁沒有關係,萬不能讓家業名聲有損。大姐死的不明不白,縱有人證灼灼,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偏涉及醜聞。不好聲張,更無法公堂論斷,但若任由康家這般不嚴,遲早我姐姐的名聲也要敗壞,倒不如早早傳喪回來,兩家真格兒的脫了干係!”長桓一臉嚴肅的言語,讓陳氏眼裡充滿心疼:“桓兒,難為你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沒什麼難為的。母親也不必去尋定什麼親家,說日子,扣著人家姑娘什麼的,畢竟待傳喪回來,人家肯等,那便會等,人家不肯。這般留著扣著以定來說,倒招了仇怨,還是就由著他們吧,該如何就如何,待我給大姐守一年禮再說親事,彼時誰合適再說誰吧!”

長桓這般言語,讓陳氏一臉歉色,林賈氏則是一聲嘆息:“哎。可兒這個孽障,卻把你這個和她最親的兄弟給害了!罷了,如今看來也就只能如此,想來康家這般不給邢家親戚臉色,也是不想再守著這個約下去了,這都小五年了。人家撐到時候咱們還得謝謝著,畢竟康家也會想要嫡孫的。”

林賈氏一句話道出了康家這般做的一番緣由,但此時林熙卻開了口:“祖母,母親,熙兒覺得,還未到傳喪的時候,畢竟這個時候傳喪的確要影響到大哥的婚事,我覺得,其實康家的傳喪還可以往後推兩年的。”

“什麼,推兩年?”林賈氏聞言看向林熙:“你何出此言?”

“祖母,今日林家已不是昔日的林家可比了,大姐出事的時候,父親尚未著藍袍還穿綠衣,我們幾個姐妹都還未曾出嫁,如今三姐姐在杜家,四姐姐在莊家,我和六姐姐也和謝家都是有關係的人,有道是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個時候的康家不會傻到想在這一刻與我們真斷個乾淨的,我估摸著京城的訊息尚未傳到揚州去,不若回頭由大哥以給康家的大姐寫一封家書為名,發書信過去,以聞詢為名,內說最近家中幾個姑娘出嫁,以及自己將成親的事,然後末尾問問康家覺得什麼時候傳喪好,我想康家肯定會自願推後兩年的。”

“自願?康家肯自願嗎?”林悠聽的不解,當即詢問,陳氏和林賈氏則已對望,而此時不等林熙作答,長桓倒開了口:“四妹妹!康家不自願也得自願啊!這去年才百官查核了的,再有兩年便是下一輪官查了,那康家如今在揚州也有小五年了,做了兩屆便得挪窩,只是他康家到底已是外放,捏了實權,得了好處,誰願意回來在京城做小?自是不想走,或者走往更高處的,可那就得京裡有人薦他,而外任同一地甚少過三,過三者都得內閣或是重臣舉薦,試問康家所想如何成全?誠然他能走到今日,自有人周全,可是若是杜家,莊家,謝家有人出面打一聲招呼,說康家得挪窩了,你們說吏部賣不賣面子?”

“哈,大哥說什麼自願,這分明就是逼康家妥協嘛!”林悠聞言立即笑了:“不過這樣蠻好的,康家由著兩個妾侍做臉,如今壓他一壓也是好的!”

“是啊,欺負到林家頭上,也該他難堪。”林馨也點頭附和:“雖說我們府上老爺子年後就致仕了,可到底下一任的首輔乃是韓大人,他擔著吏部的。若我家的老爺子唸叨一句,韓大人必然買賬的,畢竟票選中的頭一票,就是老爺子點的他!”

內閣是由六位大學士組成,而他們當中每人又兼轄一部尚書,這六個大學士雖然同為內閣,但也有個組長,那就是首輔,就是內閣之首,可以說是宰相頭頭,因為餘下的五個也是宰相,但很多時候的大事決斷還是要首輔定調子,剩下五個順著調子討論敲定諸事的!

雖說每當退休一個頭頭下去,剩下的排資論輩的走上來第二個,但還是要走個形式的,那就是退休者點出繼任者,寫一封推薦書,而後內閣投票同意否的時候,他再第一個投同意出來。

固然沒有實際的意義,但卻是要繼承者對退休者心生感激的,是要對退休者稱恩的,那若是杜閣老真個兒的去和韓大人招呼。韓大人自然關照,要知道退休的宰輔就算不為朝臣,只要不得罪了當政者,照樣是榮歸故里安享晚年的,而他提拔的人都得承他的恩,在京城裡處處護著,除非你把當政的得罪了,不然沒幾個人會落得類似張居正的下場。

“是啊。康家又不是傻子,晚兩年要嫡孫,就能再做一輪地方官,肥了自己。這帳還算不來嗎?”林賈氏已然明白這個道理:“是賣給我們林家一個面子,既不難為還幫他一把好,還是就此傳喪回來,兩家沒了關係,臨了搡他一把好,他們自然明白該如何的。”

林賈氏說了這話,便算是定下了處理方案,叫著長桓晚些就去寫信,叫著陳氏等到晚上林昌酒醒了。再和他提及此事:“……這件事,就這麼著吧,不過你們心裡也都有個數,若有人問及你們大姐,就稱這兩年與康家的書信來往裡,道她身子不好,害病臥榻。這樣日後無嗣病亡也說的過了。”

眾人應了聲,稱道明白,林賈氏便衝著林馨言語:“馨兒不急提起這事,且等康家的回覆了,還有悠兒,熙兒,都跟我沉住氣,至於嵐兒。你也少在那裡陰腔怪調的,你是姓林的,倘若你大姐的事露出去半點,你便也要受牽連的,自己好生的堵著嘴,別再給你自己惹麻煩。你也知道你那婆婆是個什麼性兒,由著她知曉了再來難為你,那便真是你自找的了!”

林賈氏把眾人囑咐了一道,尤其長佩長宇也特別唸叨了一回,大家心知肚明大姐的事猶如瘟疫,自然個個避之不及,不會長嘴招惹,於是林賈氏見大家神色都很慎重,便滿意的點點頭,又說著問著些別的,結果正說道著,管家來了,說是杜府上來了小廝,說杜家一個什麼親戚來了,催著三姑娘和三姑爺回去,當下林馨便起身告辭,林賈氏就乾脆也攆了林悠:“行了,你也別這裡耗著了,你又不是回門的,趕緊的回去吧,免得我這裡待久了,親家掛著你,倒是我們不懂事了。你們都出去吧,該送的送,該回的回,晚上吃酒也別來鬧我了,年紀大了,喝點酒,我這就暈了一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