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喪鐘一響,便是皇太后大行的日子,也自然是葉嬤嬤遺願將行的時候。

京城裡再度白孝飄飄,舉國哀慟。

三個月後,大家才走完了儀程。

半年後,大理寺卿上摺子稱核查歷年卷宗時,發現一樁稀罕事,當年治罪安國侯時,皆因安國侯參與堂爭奪嫡,又謀反之心,可是查到卷宗時,卻發現,所有的審訊供詞裡,都沒安國侯的相關,也就是說,沒有哪個證詞說安國侯參與其中的。

這摺子一出來,當時大家都懵了,大理寺卿趙大人一臉不解與正直的望著皇上,皇上又能望誰呢?太祖時期的案子,這個時候拿來說不對,不有些吃多了嗎?

皇上表示,可能年代久了,有些遺失,叫大理寺自己去宗庫裡察看,是不是相關的卷宗已經銷燬—這就是個翻過去的方式,大理寺卿也恍然大悟的閉嘴了,表示順理成章的就此揭過,但怎麼可能揭過呢?第二日上,謝慎嚴這個只有爵位的人,就上書求見皇上。

似他這種角色,基本上和皇上就是你在你的院子裡,我在我的院子裡,咱們一起快樂養老,逢年過節走走形式也就對了,真有大事,我再見你,求教一下,沒事,你就高薪養著自己樂呵就是了。

可現在謝慎嚴要求見自己,皇上立時詫異,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謝家竟然有事要找我?

皇上很得意的同意了,然後等見到謝慎嚴,他就後悔了,他沒想到謝慎嚴是來請求徹查當年安國侯涉案一事的,而他想要拒絕也很難,謝慎嚴太會拉大旗了,張口就是此時不說個清楚,一來關乎太祖榮耀,二來皇太后對葉嬤嬤姐妹情深,葉嬤嬤當年乃是侯門之女,若能為她平反,也是給故去的皇太后一份安慰,最後才是謝家之所以出頭,乃是葉嬤嬤是其謝家主母的教養嬤嬤,謝家主母視其為親人,想要為之討個是非曲直。

好一個討,說白了,也就是謝家非要個說法。

皇上很鬱悶,他想問,您幹嘛參合,可看到謝慎嚴那一臉真誠的模樣,他就無力了。

當年怎麼下,都輸他一字,他是從內心有著恐懼,可這些年,君臣美滿的從未有一點麻煩,現在人家開口要討這麼一個事,的確也不是什麼難事。

皇上想了想,說,容朕考慮一下,出了殿就直奔他老孃那裡去了。

皇太后去了後,太后這才徹底自在,沒人壓著,不過她和皇太后也一直是一路,倒也不至於對著幹。如今聽了皇上一席話後,便思及當年皇太后的囑咐,再想想自己多少把柄都在謝家人手裡攥著,而所查不過是一個死了多少年的人,就算要平反,也不過一句話,根本不要貼什麼,便叫皇上答應了。

她們不知內情,自然覺得不是大事,而謝慎嚴也並非想把這事鬧大,於是接下來清查的日子,便是他自己拉著大家操作的日子,半年後,皇上把這岔都快忘了,這件事卻有了答案:乃是當年奪嫡變亂之時,老皇上已經病糊塗了,當時他看著供狀氣惱,說下令斬殺這些人時,一時眼花走嘴的把安國侯給說進去了,彼時擬旨太監擬聖旨,聽到什麼就寫了什麼,而後交給皇上稽核時,皇上直接給蓋印了,於是安國侯是背運給混進去,誤殺的---十分荒唐的“內情”在所謂的一把老骨頭的幾個太監的“回憶”裡,給澄清了。

皇上覺得荒唐,皇后也覺得是,可證詞證人都在,還言辭鑿鑿的,何況人家也都說的清楚,是老皇上氣病了,一時走罪,如今安國侯一家已經全部消亡,也不用補償什麼,只要清個名就成了,所以毫無壓力負擔之下,皇上下旨了,安國侯的誤判之事就這麼瞭解了。

一時間街頭巷尾都議論著當年安國侯的倒黴催,而林熙卻是同謝慎嚴還有渝哥兒奔赴皇陵給葉嬤嬤燒香燒紙去了。

灑上一捧新土,林熙看了眼身邊的丈夫和渝哥兒,心裡有一種平靜,卻隱隱又覺得他們兩個看似溫順卻又能讓世界顛倒黑白。

“他們其實沒有說謊。”忽然謝慎嚴開了口:“當年安國侯的殺名,就是皇上給的,皇上說他謀反,他就謀反,哪裡需要什麼證詞呢?所以我們順著這條路,才得以挖出來,而那幾個太監,其實說的未嘗不是真話。”

林熙眨眨眼:“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應該可以安息了。”

是的,老太監的回憶,到底是謝慎嚴用他們家中之人以後的富貴換來的,還是就事論事,她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計較,和他在一起舊了,完全明白他的處置之道,只要是他所堅持的,好也吧,壞也吧,都是他手中可玩弄的一切,僅此而已。

回去的路上,三人一時興起,湊在一輛馬車上喝酒。

渝哥兒和謝慎嚴碰了好幾杯,大聲謝著他,林熙聽著那些話,大約可以想到在籌備的這些日子裡,兩人的小心翼翼和驚心動魄。

是的,很多時候看似很簡單的事,也許很難坐,有時候覺得很難的事,卻又是彈指一揮間。

渝哥兒大約是動了情,沒喝幾杯,竟就醉了。

人總是這樣,失意與得意時,動情最濃,也最易栽倒在酒上。

看著他醉醺醺的倒下去,林熙下意識的看向謝慎嚴,卻看到他微笑的臉應對著車窗外的風景。

“來!”忽而他輕聲說了一句,將她往懷裡拽,林熙嚇一跳,立刻看向渝哥兒—這於理不合,即便他們是夫妻,也沒在人家親熱的道理,可謝慎嚴卻完全不顧,直接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裡,繼而從側面緊緊地摟著。

“你瘋了?”林熙小聲言語著,緊張的看著渝哥兒,生怕他一睜眼,自己成了笑話,而謝慎嚴卻忽然把唇埋在了她的脖頸上,在她嚇的身子一縮時,她聽到了他的聲音:“還記得莊明達知道你姐姐再有身孕時,當眾抱她而去嗎?”

林熙茫然的點頭,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其實我也好笑可以那樣,不顧他人的眼神,當眾抱你!因為那時,我能感覺到你很激動,不管是你大姐的清白得還,還是你心中所求圓滿,我都能感覺到那時你的激動,可是我想抱,卻不能,因為我是謝慎嚴,我得,完美無缺,我得是個那個獨一無二的玉郎。”

林熙聞言想要轉頭看他而他卻把唇直接印在她的臉頰上。

那一刻林熙想到了兩個字:瘋狂,而緊跟著腦袋裡卻忽然飄出了當年他們初次相識的那一刻,她脫口而出:“打架的你,才是真性情的你,對嗎?”

“是我希望的我。”他輕聲說著:“你不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和莊明達成為朋友,為什麼我會在他低谷的時候,拉他一把嗎?因為如果我不是謝慎嚴,我一定會想他那樣恣意的活著,不假,不虛偽,可是,我是謝慎嚴,為了我的家族,我要的錦繡,我必須學會怎樣成為一個家族的力量,怎樣把家族護衛到好。”

“所以,你其實是把莊明達當成另外一個你?”

“沒錯,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利益之爭與謀算,只有一顆簡單而乾淨的心……”謝慎嚴說著把臉貼在她的臉上。

林熙眨眨眼,抬手摟上了他的脖頸,小心的掃了一眼渝哥兒後。將唇直接印在了他的唇上:“不管是怎樣的你,都是我的夫,都是謝慎嚴,你就是你,無可替代。”

“噼啪!”遙遙的街頭小孩子放著煙花炮竹,這聲音嚇的林熙縮手就想躲開,她怕渝哥兒會驚醒,可謝慎嚴卻抱緊了她不放手:“你說的對,我就是我。”

--好了,番外到此結束,本來想著更四天的,第一天一衝動,八千全更了,哈哈!嗯,就這樣吧,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