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銀子這個插曲,馮進心情莫名地有點亂,連午飯也不吃,直接坐著南溪村村長安排送他回來探親的馬車走了。

方大牛和大姨夫在馮梁氏虎視眈眈之下扛了兩袋糧食進西屋,一袋白麵一袋雜糧面,還有一籠雞,一籃子新鮮水靈的白蘿蔔兩個大倭瓜,以及鍋啊碗啊等物……馮梁氏看得嘴角抽抽,眼珠子都快掉落下來!

她心裡更堅定了要給小女兒柳花說一門鎮上親事的決心——田大姨只不過是嫁在鎮集邊上的流木村,就能拿出這麼些好東西送親戚,那鎮上人家的日子肯定是更加富足紅火!

田大姨又再給了錦繡五百個銅子錢,當然是揹著馮梁氏給的,叮囑她田氏的藥吃完就續上,把病治好!暫時先這麼過著,等大姨和姨夫回去籌劃籌劃,再來看怎麼蓋房子。有事就記得去找村長或是捎信去流木村,千萬不要自己扛著,之後他們一家也離開了。

田氏和馮進和離,帶著三個女兒下堂,但她和女兒們仍算是東山村的村民,只不過是脫離馮家另立門戶,因她尚在病中不便搬移,而村中無出租屋,要蓋新房子又牽涉到土地和磚瓦採買,田氏暫時沒這筆錢,親戚們就算要幫忙,也得慢慢籌劃,經大家公議,母女三人就仍然住在馮家西廂兩間茅草屋裡,但不能長住,只容她們住六個月。

三方人說定:田氏母女暫住馮家期間馮家人不得為難,否則村長那裡自有公斷!

田姥爺自家不富裕,是幫不到她們半點,田大姨倒是提出可以收留母女,但錦繡姐妹一合計,婉言謝絕了:父母和離已經讓村裡人指指點點,今天離開東山村,說不定日後就沒有勇氣回來了!

大姨家又不只是大姨一個人,親戚間能幫忙照顧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自己也需要堅強些,不能一直依賴!

所以,還是仍住在東山村,是狗窩也得先蹲著,反正已經脫離馮梁氏的控制和魔爪,自由自在的日子應該不難過!

田氏從爹和大姐嘴裡得知自己被和離,三個女兒也跟著自己下堂,傷心得無以復加,捶胸痛哭,直怨自己害了女兒!

錦繡姐妹輪流勸說,最後錦玉和錦雲都哭成了淚人,田氏反倒不哭了,呆呆靠在床頭,雙眼失神地盯望著牆角,沉入她自己的世界裡。

錦繡就不打擾她,擺個小方桌在她旁邊,上面放著大姨拿來的點心和一碗水,然後自去收拾方大牛搬來的鍋碗瓢盆。

一會錦玉也走來,姐妹倆合力鑿開炕尾灶上蓋著的土磚,掏出兩個灶洞,坐上兩口鐵鍋,一個煮飯菜一個燒水,剛好合適。

馮梁氏走過來,還是平日那樣的口氣作派,尖聲警告她們燒火時留意著,不要燒了屋子,否則她們得賠!

馮老爺子不聲不響地,第二天早上姐妹三人起床出門,卻發現兩間茅草屋門前三步之外,圍起一圈竹片籬笆,這是馮老爺子的傑作,把她們母女圈在一隅,不能佔外邊更多地方。

馮梁氏帶著馮桃花走來,指點著錦玉說:“自個兒去砍柴割草,不準再用我家柴草棚裡的!”

馮桃花則道:“院裡水井也不能用!想用的話也可以,像從前那樣,包洗我們全家人的衣裳,再打掃院子、挖豬菜、去後菜園除草鬆土!”

錦繡冷笑,錦玉扭頭不吱聲,錦雲直接呸過去:“你做夢!”

馮桃花臉色變了變,轉向馮梁氏:“娘!你看她們!”

“你個小兔崽子!”

馮梁氏撿起一根竹條就要來打錦雲,錦繡站到錦雲身前,說道:“馮老太你真敢打,那就多打幾下,然後把那五兩銀子吐出來!”

馮梁氏揚起的手立刻放下,哼了一聲,拉著馮桃花就走。

錦繡在後面道:“提醒你們一下:村長可說得清清楚楚,這院子裡我們母女曾經用過的物什,半年以內我們依然可以用著,誰都不準阻攔!柴草呢我們可以另外上山去砍,但水井我們非用不可!你們要是有本事把井蓋鎖起來,我們也有力氣鑿開它!左右村長和村老們在那兒呢,他們處理村務可是很公正的,到時候這種事情傳出去丟臉的也是馮老爺子,還有秀才老爺——你們欺負病母弱女,算什麼啊?”

馮梁氏回頭,咬牙切齒瞪著錦繡,馮桃花恨道:

“住我們家用我們家,還敢這樣牙尖嘴利!娘!先抽她幾鞭子再說,你可是她奶,教訓她個小輩怕什麼!”

錦雲衝上來護住錦繡,嚷道:“昨兒才畫的押——我們已經不是你家小輩,我們和離了!從此各過各的,再無關係!”

錦玉忙拍一下錦雲:“瞎說什麼?不是我們,是娘和爹和離!”

“一樣的!我們也跟他們家沒關係了,也離了!”

錦繡:“……”

她想起屋裡有一本破破爛爛的三字經,看來得擠點時間,開始教兩個妹妹識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