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於薇聽不下去,喝掉杯中剩的最後一口果汁:“等我們全部人都結婚生孩子,你就該著急了。”

宋喬推著餘希檸面前的酒杯,問:“你我過年遇到你媽,她還佯裝生氣地問我,怎麼跟你這麼好,卻沒給你介紹物件。我當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這事兒你之前怎麼沒跟我說?”

餘希檸頭一回聽,眉頭都皺在一起了,不知道陳慧柔對外急成這副模樣。

“我哪敢跟你說,那段時間你不是老因為這個話題跟你媽吵架,我說了不就是激化矛盾?”

宋喬和餘希檸碰了碰杯:“但我還是堅持,談戀愛一定是基於你對這個人有感覺,喜歡,才交往,不以其他目的為基礎。談不談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要真的開心,別是受了影響而急於尋找一種說辭偽裝。”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就只能跟你們說這些了。”

餘希檸喝完最後一杯,真像醉了似的歪靠在牆邊,眼神迷離,手指攥著酒杯不停地摩挲。

“我想在廣州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房子,不用大,只裝得下我跟我爸媽就行,把他們帶來廣州生活,做我在這座城市裡紮下的根。”

“你喝醉了吧,原先拼命想要逃離你父母的是你,現在要把他們接到廣州來生活的也是你。”許於薇伸手在餘希檸額頭上彈了一下,試圖讓她清醒些,“怎麼喝了酒還變成大孝女了?”

“不是,是因為我在這裡找不到根,我沒有那種……歸屬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畢竟你現在家都有了。”

許於薇想辯解,宋喬攔下她,做了個噓聲動作,示意先聽餘希檸講。

“和我姐、我弟住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來廣州覺得最開心的時候,盡管中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瑕不掩瑜。不對,不能這麼說,應該是一家人,哪有不吵架沒矛盾的時候。就很有煙火氣,有依靠,有後盾……”

餘希檸說著說著,淚眼婆娑,腦海裡一下湧出很多件從前的細微小事,那時覺得微不足道的,如今放大來,每一件都能讓她眼眶泛濕。

“我姐結婚後,我們一個月見不到兩次面,聊天也是,以前我們幾乎天天聊,但現在她要顧家,照顧小孩,有時候資訊都是已讀不回的。但我能理解。包括我弟要回家創業,我也理解,就像我當初說要去北京一樣,不也拋下過他們。”

餘希檸託著腦袋,自顧自地講著:“現在看來,有點像是因果迴圈,最先想拋下的那個人,成了最後被拋下的。”

“寶貝,你怎麼會……”許於薇起身坐到餘希檸旁邊抱住她:“這話怎麼能從你口中說出來。”

“為什麼不能啊,我也不是一輩子都沒心沒肺的。”餘希檸吸吸鼻子。

“但跟父母住一起,真的……”

許於薇嘖嘖嘴,求助於宋喬。

宋喬也無比憐愛地看著好友,最知道餘希檸心情的,也是她。

“我大概能理解,如果自己沒有強大到向下紮根,想依附旁人,沒有伴侶的時候的確只剩下父母。”

“主要是……小鎮裡的人太閑太碎嘴了,每天就盯著鄰居那幾點事情,考試、結婚、就業、家庭……我媽不懂得換位思考,但我會啊。”

餘希檸坐直了身子,反勾手指頭指著自己:“如果我朋友們都當外婆當奶奶了,孩子們都結婚了,我也會焦慮。她們催我的時候,我也會心急,就是大環境,大環境讓人覺得,女孩到了二十六七歲就得結婚了,超過三十就沒有人要了,不管我有多優秀,他們統統都看不到,因為我外殼就寫著單身,就該嫁人。”

許於薇聽懂了餘希檸話裡的意思,拍撫著她的肩膀輕哄。

大廳裡的音樂持續躁動,舞池裡的人嗨得上頭,一半人興奮激動,一半人沮喪發洩,人都是有壓力,都是需要釋放的。

很多帶了情緒的話都不一定能當真,但不是當事人,又有誰能說清楚。

“試試吧,試試把你父母接來廣州住一段時間,看你說的這些情況能不能緩解。”宋喬摸了摸餘希檸的頭,耐心道:“和父母溝通,是一輩子的人生課題,少數人能答滿分,多數人都做得稀裡糊塗。”

餘希檸笑道:“你不當心理諮詢師,真是太可惜了。”

“我這技能啊,只對你們這幫朋友開放,到了別人那,興許都不願意聽我多說一個字。”

三個人又默契地碰杯,餘希檸見氣氛被自己拉得很低,賠笑道:“對不起啊,本來是慶祝於薇出月子的局,變成聽我發牢騷了。”

“說什麼呢,你能說我挺開心的,我都怕結婚有了孩子之後,你們都覺得我忙沒時間玩手機就不跟我聊天疏遠我了,我真的很想聊天很愛吃瓜!”

許於薇裝作很傷心的樣子:“你們知道嘛,我們群因為不活躍,被一堆代購群、母嬰群擠到聊天頁面第二頁的時候,我有多急!”

宋喬:“就是,有什麼心事及時說,我們是結婚了又不是絕交了,你還是比老公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