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希檸跟陳梓航住這麼久,很少見他情緒如此外露,一下子說這麼多的話,到後面還哽咽了。

陳梓鈺仰著臉看星空,不時抬手抹掉眼角的淚水。

唯有陳時宜,聲線很平靜:“很羨慕你,能得到爺爺這麼多的愛。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不曾體會過的。”

餘希檸想說其實她也差不多,但回頭想,還是比陳時宜好一點。

孫輩輪流守了一夜後,淩晨四點,陳鎮東去世了。

次日白事,子女和孫子孫女都戴上了由生麻製成的衣服,長輩們腰間系的是陳敬濤生前穿過的衣服,小輩們腰間系的是麻繩。

餘希檸是唯一的外孫女,不用披麻,站在了所有人最後面。

“孝子賢孫都到齊了嗎?”

先生問道。

見人齊,儀式開始,先生嘴裡念念有詞,陳敬濤和陳梓航作為長子長孫按照先生的指揮忙碌著,最後是三鞠躬。

“親朋好友可以進來作道別了,大女婿記得登記好禮儀帛金,該給的回禮不能忘。”

餘序洲應聲上前,坐在門口的圓桌旁,隔壁還有一張桌子專門放著茶水和香煙,還有煮好的八寶粥。

每位前來道別的客人都要吃一小碗八寶粥再走,寓意事成圓滿。

這晚陳敬濤和陳敬禹負責守靈,陳慧柔和陳慧琪姐妹倆也留在那,陳時宜跟著餘希檸回家睡覺。

次日一早出山,起柩前餘希檸被趕至偏房,說是必須背對著,不能沖了棺材。她不懂其中緣由但還是照做,屋裡人放聲大哭,喊著,餘希檸默默閉上眼,咬緊唇。

哭喪的隊伍要沿著巷子走到大橋邊,然後在路口上車往山裡去。按照風俗,女眷是跟到橋頭就返回,跪拜作送別。

餘希檸依舊是站在隊伍的最後排,因為她是外孫女。

短短不過五百米的路,陳慧柔的哭喊聲變得沙啞,哀慟之情讓餘希檸緊咬著唇瓣都避免不了眼淚往下掉。

當晚,陳家開了個小會談遺産分配,是陳敬濤主持的。

餘希檸幾個年輕人搬著小凳子坐在靠牆位置,上座都是大人。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有些話聽著聽著就變味了。

陳鎮東生前有兩套房子,一是後街巷的老屋,二是現在住的這間,生病前他把房子過戶給了陳敬濤,現在房本上寫的是陳敬濤的名字。

這落地厝嚴格來說,是兩棟樓房並在一起,按照陳鎮東遺囑上寫,是兄弟均分,但陳敬濤沒有提出來。

餘希檸之所以知道有遺囑的存在,是因為陳慧柔跟餘序洲說的時候,她不小心聽見的。

陳鎮東生病這些年,陳慧柔沒少跑前跑後幫忙照顧,若真要論起來,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在潮汕本可以不用如此付出,不過是孝順罷了。

遺書寫好後,陳鎮東給陳慧柔看過,還問她要不要後街巷的老屋,陳慧柔拒絕了,她做這麼多,並不是為了想得到什麼。

“我生病的這些年,身邊只有你盡心盡力,其他人是什麼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

“阿爸留下來的錢,大頭我按三份均分,我一份,敬禹一份,長孫當尾仔,梓航一份。慧柔和慧琪是女兒且嫁出去了,就各自拿一萬。剩下三個女孩各一千,大家有意見嗎?”

剩下三個女孩指的是陳梓鈺、餘希檸和陳時宜。

陳敬濤家可謂是這次遺産分配裡的最大贏家,心思再明顯不過,從頭到尾餘希檸都沒見他把那份遺書拿出來,全是口頭傳達。

“沒意見,時間不早了,餘姍,時宜,我們回家。”

陳敬禹撫了下褲腿站起身,大有一種掀桌離開的架勢。

王君假模假式地上前挽留:“都這麼晚了,在家裡睡一晚再走吧?”

“不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