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柔摘下圍裙,洗幹淨手回屋拿東西:“飯做好了,我先回去。爸呢?”

“店裡還有點收尾,我先回來看孩子……看媽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王君話雖這麼說,但進屋後還是先去看了陳梓鈺。陳慧柔和徐曉敏打完招呼,瞥了裡屋一眼,因為趕著回家,終是什麼都沒說就離開。

腳踏車踏板都要被踩冒煙了,陳慧柔緊趕慢趕進門,就見飯桌已經搬了出來。

餘稚喬正在擺碗筷,聽見動靜回過頭來,訝異:“二嫂,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啊?”

陳慧柔扶著門框小喘氣,低頭換鞋子:“要出考試卷子了,和其他老師商量了下題目就晚了些。”

“哦哦,洗手準備吃飯吧,飯做好了。”

餘稚喬沒說什麼。

陳慧柔放下包,進廚房洗手幫忙,餘光亮正在幫趙婷盛湯,爐上還煮著醬油魚。

“爸、媽,不好意思,下午要趕出卷子,所以回來得晚了,沒顧上做飯。”

餘光亮:“沒事,洗手來吃飯吧。”

趙婷看了陳慧柔一眼,嗆多了一句:“我還以為序洲不回,你就去孃家吃飯了。”

餘序洲這學期週三週四都不回來,住高堂。

陳慧柔端著最後一碟清炒油菜花出去,假裝淡定:“沒,就是結束得晚。”

四人坐下吃飯,陳慧柔面前放著的是青菜,餘稚喬面前放著的是魚,趙婷偏心程度肉眼可見,就算是餘序洲在的時候,這盤魚也到不了他面前。

陳慧柔當笑話和黃沐卿說起時,黃沐卿還不相信——這年頭,還有偏心女兒的?

陳慧柔苦笑,餘家哪裡是偏心女兒,只是對餘序洲這個老二不上心罷了,換老大家的來,魚肉就是擺在老大面前,總之就是輪不到餘序洲。

晚飯吃完,陳慧柔自覺去洗碗,客廳裡播著新聞聯播,隱約還能聽見餘稚喬和趙婷的說笑聲。

陳慧柔放慢了洗碗的動作,搓泡沫的時候,心思飄到了未出嫁前在徐曉敏身邊的日子。

陳慧柔很羨慕餘稚喬,羨慕她出生時的環境條件,羨慕她有哥哥護著,羨慕她有父母的偏愛……

每個家裡的老么都是幸福的。

她忽然想起在書上看到的一段來自王爾德說過的話——

“受苦是一個很長的瞬間。這是一種凝滯的生活,時時事事都由一個不可變的模式控制,我們吃喝、起臥、祈禱,那些一成不變的律法,這種令人麻木的凝滯,使得每一天都暗無天日,都在重複著過去的日子,分毫不變。”

陳慧柔覺得自己婚後像進入了一個更加枯燥凝滯的升級模式,本以為會很難適應,果然,人就是很容易被馴服的高階動物。

次日,剛進辦公室的黃沐卿從包裡拿出兩盒磁帶,往陳慧柔桌上放:“我讓我大哥幫忙錄的,張學友和李克勤的歌。”

“粵語歌?聽不懂。”

陳慧柔推了推。

“不是,吻別是普通話的,你聽聽看,港樂真的很好聽,就特別適合在下雨天,把屋子裡的窗簾拉上,光線不能太亮了,周圍也不能有吵鬧聲,最好做家務的聲音也不要有。”

黃沐卿背靠著書桌,雙手放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起,眯著眼睛描述氛圍時,整張臉都寫滿了幸福。

“你把錄音機聲音調大,然後坐在窗臺前,像我這樣閉著眼睛聽,伴隨著窗外的雨聲,就算是粵語歌,你也會覺得每句歌詞都能聽懂,還能跟著它的旋律哼。”

陳慧柔抬眉,笑著看黃沐卿:“有時候我覺得,你才是語文老師。”

黃沐卿眼睛亮亮的:“數學並不影響我對浪漫生活和藝術氛圍的追求跟享受,如果數字能夠跟藝術結合,我想我會願意從一個嚴謹客觀有邏輯的圈子跳進另一個色彩繽紛又充滿活力的地方。”

陳慧柔認同:“你一直都很浪漫也很有活力。”

“陳老師,傳達室有您電話。”

退休後留在學校傳達室負責接收電話、報紙、信件的鄭老師過來敲門,老花鏡掛在脖子上,等陳慧柔走近了才小聲說:“是序洲老師,聲音聽上去很著急。”

“好的鄭老師,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