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走得有些匆忙。

準確地說,她因為一直在監視阮秋和阮雲琛,所以導致她完全忘記了需要收拾行李這件事情。

臨行前,她把自己所有的行李塞進了兩個大箱子,試圖把整間房間都搬空。

胖子那天正好要帶著電競戰隊去省城比賽,順路送她去車站。他一手拎著她的行李,一手舉著小旗子,還不忘拍著胸口對阮雲琛保證:“哥親自送上車,絕對安全到站!”

那天淼淼拖著行李箱走進車站,胖子帶著一群隊員站在後頭,一副送“家屬”的架勢,還用小旗子舉了個“平安大吉”的標語。

淼淼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阮雲琛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只是輕輕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回到北戶派出所的前一天,阮雲琛去探望了那個人。

探監室的燈光昏黃而冷淡,玻璃隔斷將空間分成兩個世界。阮雲琛穿過長廊,腳步緩慢卻堅定,厚重的鐵門在身後“哐”地一聲關上,將她和外界隔絕開。

對面的人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隱在陰影裡。宋祈的手指輕敲著桌面,節奏像一首緩慢而詭譎的樂章。

他的短發顯得突兀,囚服幹淨卻顯得單薄,眉眼間依舊帶著熟悉的鋒利,就像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即使藏在廢鐵堆裡,也掩不住曾經的鋒芒。

阮雲琛輕輕呼了一口氣,視線落在桌上。

光線從窗上的鐵欄中穿透進來,切割出一塊塊方正的光影,像是無聲的鎖鏈,捆住了她的思緒。

她本以為自己早就把那些記憶甩在身後了。

她想起那些沉重的歲月,想起被雨水沖刷得冰冷徹骨的夜晚,想起手中那把匕首的重量,鋒利的刀刃貼著掌心,逼得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阮雲琛想起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在牌桌上笑得漫不經心,他的眼神像冷漠的獵豹,帶著一種讓人生畏的壓迫感。而她站在他的面前,卻像一根破碎的燈芯,唯有硬生生撐著,才能維持一點微弱的光亮。

宋祈的影子貫穿了她成長的每一段。無論是最初的威脅,還是後來若即若離的控制,那人就像一張拉滿的網,將她牢牢困在裡面。

他讓她去記賬,去談條件,去一趟又一趟地站在別人的屋門前,拿著那些威脅的紙條,一遍又一遍地說:“不好意思,這筆錢該還了。”

阮雲琛以為自己討厭他,甚至恨他,但又不得不承認,是他教會了她如何生存,如何用冰冷的理性去替代不必要的恐懼。

她很早就明白,這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地給你活下去的機會,而宋祈願意用她當做一顆棋子,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可現在,這顆棋子終於走出了他的棋盤。

阮雲琛閉了閉眼,掌心壓在桌面上。

這一切都結束了,她一次次在心裡對自己說。

“我還以為,”宋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帶著些許嘶啞,卻依舊帶著那種不緊不慢的節奏,“你再也不想見我了。”

阮雲琛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看他,神色平靜,語氣淡然:“我只是來看看你。”

宋祈嗤笑了一聲,手指停下了敲擊,目光慢條斯理地掃過她的臉,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回味什麼。隔著玻璃,阮雲琛的身影顯得修長筆直,警服的線條將她勾勒得嚴肅而鋒利。

“看看我?”他的聲音拖得很長,帶著點譏諷的意味,“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開心了?”

阮雲琛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她的眼神沒有鋒芒,也沒有憐憫,像是一面無波無瀾的湖水。

“擺脫我了,這樣是不是很開心?”宋祈的話更尖銳了一些,像是用舌尖沾了毒的刀子。

她輕輕垂下眼簾,目光落在桌面上,語氣依舊平靜:“擺脫你?也許吧。但更多的,是看清了你。”

短短一句話,卻像一記重拳,宋祈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緩緩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清我什麼?看清我救了你?看清我幫你撐下來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語氣像裹著冰碴:“要不是我,你和那兩個拖油瓶早就死在街頭了。”

空氣中像是有一瞬的凝滯。

阮雲琛沒有反駁,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她只是抬眼看他,眼神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力量:“你確實救了我們,但你也毀了很多人。”

宋祈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目光變得鋒利:“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沒有我,還有別人。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