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來開始,阮秋就像變了個人。

說不上冷漠,但也不像以前那樣直白。

那些曾經會毫無忌諱地說出口的情緒——無論是歡喜還是不滿,如今似乎都被他刻意藏起來了,只露出一個模糊的邊界。就像他的一舉一動,都踩在那條若即若離的線上。

阮雲琛察覺到這種變化,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曾經的阮秋,總是話多得讓人頭疼,無論是他去了哪家店、吃了什麼菜,還是路過哪個公園,看見什麼新鮮事,總能被他說出一長串來。可現在,他什麼都不說了——不,是隻說必要的。

她咬了咬嘴唇,覺得有些尷尬,又有些複雜。

目光無意識地掃向廚房,想找點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洗碗的聲音還在持續,伴隨著水流的沖擊,打在碟子的邊緣,發出清脆的回響。阮雲琛坐在椅子上沒動,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點什麼。

可她沒說出口。

喉嚨有點幹,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阮雲琛舔了舔嘴唇,想開口,卻覺得嗓子發緊,最終還是閉了嘴。

從頭到尾,阮秋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節奏裡。那份沉靜讓她覺得有些別扭,彷彿自己是個多餘的旁觀者。

阮雲琛站起了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我去休息了。”她說。

水聲停了。

阮秋擦了擦手,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去趟胖子那邊,電話聯系。”他說著,換上鞋子,拉開了門。

“嗯。”阮雲琛看著他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杯沿。

門輕輕關上了,屋裡重新歸於安靜。

可那份安靜裡,卻藏著一種說不清的怪異感,像是一根細細的針,輕輕戳了一下,又迅速隱沒在空氣裡。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從徐七“失蹤”那天開始,輿論就像被按下了某個隱秘的開關,逐漸升溫。

最初只是幾張模糊的截圖、幾段含糊不清的描述,夾雜在網路的噪音裡,但很快就被敏銳的記者捕捉到,將裸貸背後的黑幕一層層揭開。

標題直白而刺目——《她只想讀書,卻差點失去一切》。

文章裡的內容沒有提及任何名字,只隱晦地提到了高利貸和裸照交易的操控者,影射著一個無形的龐然大物。

網民們義憤填膺,媒體的追問如潮水般湧向警方。

那些本該隱藏在陰影中的秘密,如今暴露在陽光下。短短幾天內,幾位受害者匿名發聲,更多的證據開始浮出水面。

人們關心的,不再是這件事是否真實,而是背後的操縱者何時會被繩之以法。

宋祈坐在他的辦公室裡,臉上是那種看不出情緒的平靜。即便如此,眼神裡的鋒利卻像一道刀光,輕輕掃過身邊的人。沒人敢先開口。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局面。

幾分真,幾分假,足夠讓大部分人迷失在其中——但這次不同。

媒體的聲音太大了,幾條線索串聯在一起,逼著人不得不看,不得不重視。

十年前,宋祈還是遊刃有餘的。

那是個網路尚未全面鋪開的年代,資訊傳播的速度慢得像冬天河面下凍結的水流。

他可以用一場車禍、一個意外,輕而易舉地抹去所有的痕跡。人們的訊息來源不過是報紙和廣播,而這些渠道,他都能輕松掌控。

可現在不同了。

網路把人們的聲音連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每一個熱搜、每一條評論,都會在幾分鐘內傳到無數人的手機上。

過去的“刪帖”已經無法阻止輿論的蔓延,那些匿名的發聲就像從水底浮起的泡沫,一個接一個地破開,露出背後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