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

這個名字落在空氣裡,像是一枚釘子。

阮雲琛聽到這個名字時,胸口還是悶了一下,像被壓了塊大石頭,又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輕輕劃過。

這個名字曾是她世界裡一片陰影的中心,她用盡全力逃離,卻還是在這裡,被人重新提起。

但奇怪的是,她的反應並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麼強烈。

或許是因為,宋祈的存在從未真正離開過她的生活。

金融犯罪本來不歸廖致遠的組管。他的組是掃黑,任務是清理街頭巷尾那些看得見的暗流,而不是追查賬戶裡藏起來的秘密數字。

可不知道是哪位領導突然拍了腦袋,將李成慶的案子並了過來,說是“金融與涉黑可能存在交叉”。

阮雲琛想笑。

這是五年來她聽過的最冠冕堂皇又最荒唐的理由。

警方真要認真追查,宋祈的名字在案子裡浮現不止一次,可每次都像是故意被跳過,彷彿一提到他就會讓結案報告變得不再那麼漂亮。

現在倒好,忽然把案子塞進掃黑組的口袋裡,似乎是想告訴誰,這條線索值得認真看看了。

廖致遠翻完報告,神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把檔案隨手擱在一旁:“和我們之前推測的一樣,李成慶是個幌子。”

幌子。

這個詞落在桌面上,像一滴油融進了水裡,迅速擴散開來。

阮雲琛知道他說得對——李成慶這種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淮龍,更不會單槍匹馬在城北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他是宋祈用來探路的一枚棋子,而棋盤就在淮龍的這片灰色地帶。

宋祈就像埋在地下的一顆種子,只等某個合適的季節,又重新生根發芽。他用李成慶的手,摸到了城北的灰色地帶,摸到了胖子的網咖,甚至摸到了警方的視線裡。

有人說,那裡是一場還沒開始的戰爭。

阮雲琛想,那或許是一個局,一個宋祈設下的局,等著人往裡跳。

問題是,這個局究竟是想抓誰,又能抓住誰?

“姐最近都好,就是經常加班。”阮淼淼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像蒙了層霧,聽不真切。

“你暑假也不回來嗎?”淼淼又問,“姐有畢業典禮哎,難得校外人可以參加的。”

阮雲琛在客廳坐著,杯子裡早就沒有了水,她卻忘記把杯子從嘴邊拿開,只是怔怔地坐著,聽著淼淼斷斷續續的聲音,猜測著電話那頭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淼淼咯咯笑了幾聲,又聊了些什麼漫畫的事情,隨後忽地“呀”了聲:“對了,姐姐今天回家了,你要讓她接嗎?”

阮雲琛一個激靈回過了神,條件反射地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踩著淼淼開門的動靜,逃也似的鑽進了屋。

淼淼拖著長長的音調“哎——”了聲,又關上了房門:“她好像進屋忙去了。”

阮雲琛鬆了口氣。

畢業那天,淮龍的天氣出奇的好,藍天白雲,陽光灑在人身上,像是被時間特意打磨過的一天。

阮雲琛從人群中走過,穿著學士服,帽穗在風裡微微晃動。

臺下是稀稀拉拉的觀眾席,她一眼就看見了淼淼和胖子。他們揮著手,像是在迎接一場冠軍的歸來。胖子的嗓門大得嚇人,喊得整個操場都能聽見:“阮妹妹,加油啊!”

阮雲琛看向他們,揚了揚嘴角,笑容卻淺得像是沒睡醒。

阮秋沒來。

她沒有期待,但還是忍不住想了一瞬間——也許,會不會,他突然就站在某個角落,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帶著點委屈又倔強的表情喊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