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種感覺,一點點地變了。

那種沉默下的韌勁,曾經讓他畏懼,卻又讓他著迷。他開始關注她的一舉一動,開始注意她每一個無聲的皺眉和小動作。

他不確定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她給他遞藥的時候,也許是她擋在他身前的時候,也許是更早更久以前,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某一刻。

阮秋只是知道,這種感覺像一顆種子,一點點地破土生根,最終盤踞在他的心裡。他不再滿足於當一個沉默的旁觀者,他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想保護她,他想——

阮秋的指尖一頓,意識到自己愣神了。

阮雲琛輕輕動了一下,像是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她倚在椅背上的樣子慵懶而隨意,可那道腰上的傷卻顯得紮眼得很。

“怎麼了?”她問。

阮秋低下頭,重新專注地擦拭傷口。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很快斂了下去。

“忍著點,”阮秋的聲音低了下來,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馬上就好。”

酒精的味道再次彌漫開來,擦過傷口時,冰涼的刺痛感讓阮雲琛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她的身體輕微地顫了一下,手指條件反射般攥緊了椅背。

阮秋的手頓了一下,動作變得更輕了。他的目光盯著那條狹長的傷口,神色隱隱有些複雜。

“別那麼嚴肅。”阮雲琛偏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可阮秋沒有笑,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但最終只換了塊新的紗布,把那些沒說出口的話藏進了動作裡。

氣氛靜了下來,只有鑷子與藥箱碰撞的輕響。

阮秋知道阮雲琛的習慣,她會選擇不說。而他現在的選擇,是等她。

就像種子等待春天一樣,他一點都不急,可是......

可是等什麼呢?

阮秋沉默地收拾起藥箱,可就在站起身的瞬間,某種壓抑已久的沖動猛地從心底湧了上來。

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地鎖住了阮雲琛,沉默了一瞬,忽然一把握住了椅背的邊緣,連著她坐著的椅子一併轉了過來。

阮雲琛的視線猝不及防地與他對上,愣了一下,手剛要撐著椅子站起,卻被順勢按住椅背的手給擋了回去。

“姐,”阮秋的聲音低得像一條擰緊的線,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不要再這樣了。”

阮雲琛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仰頭看著他,眼神裡閃過些許錯愕。

她從未見過阮秋這樣的模樣,像是某種潛藏的情緒被悉數揭開,直白得讓人無法迴避。

阮秋的雙手撐在椅子的兩側,幾乎將她完全困在了他的目光裡。他的臉離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那一點不加掩飾的沉鬱與執拗。

“不管發生什麼,不要受傷。”

阮秋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指腹貼著脖頸果露的面板,那溫熱的觸感刺得人有意思別扭的酥麻。

阮雲琛總覺得這觸感刺撓得慌,像是被什麼撩過心頭,隨著他指腹緩慢地摩挲,一點點被剝開了外層的繭。

可阮秋的神色卻認真得很。

認真到阮雲琛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在此刻莫名其妙地開起小差。

他的聲音像是刻進空氣裡,一字一句,都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需要我的時候,請告訴我,我可以幫忙。我有能力幫你。”

四目相對,沉默像一張薄薄的網,包裹住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阮雲琛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滯。

她看著他,看著這張帶著少年稚氣卻逐漸褪去青澀的臉,看著那雙比她記憶中更深沉的眼睛。

空氣裡靜得只剩下呼吸聲,輕微卻清晰,像某種微妙的拉扯,在無聲地發酵著。

“阮秋……”阮雲琛的聲音低了些,像是無意間洩露的一點脆弱,話到一半卻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