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琛突然發現,她做得最多的,竟然只是給淼淼搭建了一座牢固的“圍牆”,卻忘了告訴她牆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那些被困在牆裡的委屈、憤怒和迷茫,一點一點地積累,然後找到了這樣一種方式炸開。

——是她的錯。

阮雲琛盯著一明一滅的路燈,光線將夜空下的樹影割成一塊塊淩亂的影子。街邊傳來混混的浪笑,煙味一波又一波地擴散開來。

阮雲琛忽然覺得自己的力氣像是被什麼抽走了一樣,無數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盤旋,最終卻只能化成一種無可奈何的鈍痛。

她應該早就知道的。

她是淼淼的姐姐,是淼淼的監護人。淼淼的失控,是她的失責。

可為什麼......為什麼連以前的家都找不到淼淼的身影?

屋子裡布滿了灰塵,只有幾個淺淺的腳印,還有房間各處隱約的痕跡,那是不小心碰倒蹭到時留下的,可那痕跡上卻也布了層薄薄的灰。

“她來過。”阮雲琛說,“但不是今天。”

阮秋愣了愣,神色變得有些凝重:“我們分頭找。”

街燈將影子拉得很長,阮雲琛快步穿過東邊的幾條巷子,低頭給路過的店家看照片,連聲音都帶著急促:“有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

店主搖頭,她就轉身走開,連句謝謝都忘了說。鞋底踩在磚地上,傳來單調的回響,像是隔著厚重的水汽敲進耳膜,節奏急促得令人心煩。

空氣裡有風,帶著夜晚特有的涼意,卻不能撫平心底的焦躁。每轉過一個巷口,她的腳步都不自覺地加快,耳朵也敏感得像拉滿了弦,捕捉著任何可能的聲音。

阮雲琛的步子越來越快。

每一扇陌生的門,每一個陰影下模糊的輪廓,都像是某種潛在的答案,又像是不斷嘲笑她的空白。

巷子深處傳來貓的叫聲,阮雲琛停下腳步,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外套的領口。

她知道淼淼不可能藏在這種地方,可潛意識裡卻帶著某種無法控制的希望——希望她能從拐角轉出來,像小時候那樣撲過來,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喊她“姐”。

可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風穿過巷口,捲起一片細細的沙土,撞在阮雲琛的鞋面上。她抬腳跨過一塊石頭,眼前的世界像是突然塌陷成了一片黑洞。心跳開始紊亂,像一根拉緊的弦,隨時可能崩斷。

她掏出手機,螢幕的光在夜色中晃了一下,照亮了她略微顫抖的手指。撥出去的電話沒有人接,她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又撥了一次。依舊是忙音。

空氣裡沒有聲音,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風擦過耳邊的低嘯。

她開始想象那些可能的場景——淼淼站在街邊,被一輛車急剎車燈的光線映紅了臉;淼淼被一群混混堵在角落,害怕地蜷縮著身體;甚至,淼淼倒在某個無人注意的地方,冰冷的路燈光照在她身上。

阮雲琛閉上眼,手指猛地捏緊了手機,螢幕發出一聲脆響。

她的胃開始不適地翻滾,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壓力壓住了。嗓子眼裡一陣發緊,連呼吸都顯得不順暢。她用力咬了咬牙,腳步卻下意識地停了一瞬,像是害怕踏出下一步會迎來真正的噩耗。

不可能的,她告訴自己。

她一定還在某個地方。

可是理智被擠壓到極致,另一種更深層的恐懼卻瘋狂湧了上來。她過去的記憶、那些泥濘和絕望的片段,一個接一個,彷彿重新活了過來,把她整個人包圍住。

那是她最害怕的東西。

她已經無數次錯過那些她以為還能抓住的東西——從前是她的家,現在是淼淼。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螢幕的光像針一樣紮進她的眼睛。阮雲琛怔了一瞬,猛地低頭看了一眼,手指有些發抖地滑開接聽鍵。

“找到淼淼了!快來……!”那頭的聲音急促而短促,背景裡夾雜著嘈雜的聲音,還有隱約的喊叫。阮秋的聲音裡帶著隱忍的壓低,卻依然透出一股慌亂。

然後是一聲悶響,電話斷了。

阮雲琛的心驟然一沉,腳步幾乎是本能地往回走。

巷子盡頭的陰影模糊得像一張髒兮兮的畫布,掩蓋了那片小小的空地,那裡傳來的聲音零散又壓抑,像有人故意在低聲咒罵,又像是風把遠處的囈語帶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