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說自己沒有抽那盒煙。

——煙、酒。

阮雲琛一直告訴她這兩個沒一個是好東西,她說這話時,神情冷得像冰。淼淼知道,她的姐姐永遠不會對她不好。

她就是前幾天趁阮秋週六去學校看成績榜時,偷走了他櫃子裡的鑰匙,獨自一人跑去了他們從前的家。

那棟樓早已廢棄,樓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牆上的塗料脫落得斑駁,露出灰白的牆磚。淼淼踩著木質的地板,咯吱聲回蕩在寂靜的樓道中,聲響在空蕩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她推開門,陽光從窗外洩進來,照亮了空氣中的灰塵,將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昏黃的光影裡。

屋子裡的一切都蒙著厚厚的灰。沙發一角坍塌,茶幾上的玻璃杯倒扣著,杯壁上凝著陳舊的汙漬。她開始一間間屋子找過去,拉開抽屜,翻動衣櫃,掀起床墊,動作急切卻又帶著剋制。她想找到點什麼,哪怕是一點關於父母的痕跡。

可是沒有。

屋子裡殘留的東西全是她和阮雲琛的生活痕跡。照片、筆記本、牆角堆積的舊課本……它們沉默地排列著,彷彿在無聲地訴說:這裡從來沒有過其他人存在的空間——直到她把衣櫃底層的箱子搬開。

淼淼覺得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一塊冰冷的硬物,她把那東西拖了出來。

那是一盒布滿灰塵的煙,旁邊是一隻貼著模糊標簽的空酒瓶。

淼淼又想起了阮雲琛無數次冷著臉告訴過她的事情,想起廖致遠也嚴肅地提過這些。

甚至阮秋,每次看到這些東西,也會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說:“淼淼,你別動這些。”

可這......這會不會是她記憶裡不存在的父母留下的東西?

那盒煙,如果點燃了,是不是就能聞到當年父親的味道?

淼淼沒忍住。

她拿出一根,用阮秋藏起來的打火機點燃。

煙剛燃起來,一股刺鼻的辛辣氣息沖入鼻腔和喉嚨,嗆得她咳嗽不止,眼角泛紅,眼淚險些掉下來。胸口悶得難受,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讓人喘不過氣。

她掐滅了那根煙,把它丟回煙盒,蓋上盒蓋,又塞進了自己的衣兜。

她感到害怕。

她怕阮雲琛知道後,會徹夜難眠;怕阮秋知道後,會冷著臉一整天;更怕廖致遠站在陽臺上,像以前一樣一根接著一根抽煙,默不作聲,煙灰堆滿煙灰缸也不曾停下。

她以為把煙藏好就不會再有麻煩了。

可還是被阮雲琛發現了。

阮雲琛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盒煙已經過期了十二年。

阮雲琛坐在桌邊,目光落在那盒煙上,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鈍鈍地壓著,喘不過氣。

那煙已經潮了,黃得像是黴掉的舊紙,紙盒邊緣的碎屑散落在桌上,像一場無聲的塌陷。

她看著它,心中的愧疚一點點漫了上來。

淼淼是她用盡一切力氣保護下來的,可這種保護是不是過了頭?

她設下那麼多規則,把淼淼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卻從未想過,淼淼會覺得這些規則是束縛。她把危險擋在了門外,卻沒有告訴淼淼如何去面對它。

她害怕淼淼受到傷害,害怕淼淼陷入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絕望和無助。可她是不是忽視了,淼淼需要的不是一個完全安全的世界,而是一個能讓她慢慢學會獨立面對世界的空間?

她嘆了口氣,手指撫過那盒煙的邊緣,動作很輕,像是怕把它弄散了。

“我應該早些教她的。”她低聲說,聲音裡透著一種深深的疲憊,“不是說抽煙不好,而是為什麼不好。”

她知道,淼淼不是壞孩子。她也知道,這不是她第一次犯錯,更不會是最後一次。可是,淼淼把煙帶回來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和倔強——那種眼神讓阮雲琛感到陌生,也感到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