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她問。

淼淼的動作猛地頓住,僵硬地轉過頭,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那種表情太熟悉了,像極了她小時候做錯事被當場抓包時的模樣,只是如今多了一份隱忍和抗拒。

阮雲琛直覺不對,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抓住了淼淼還沒來得及合上的抽屜。

“姐!”淼淼急了,伸手去攔,卻被阮雲琛輕松避開。

抽屜被拉開的瞬間,那半包煙出現在視線裡。

刺眼的灰白包裝,印著醒目的黑體字:“吸煙有害健康”。

阮雲琛盯著那個煙盒,腦海裡一片嗡鳴,所有的情緒都被一種尖銳的憤怒壓倒。她覺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燒,呼吸像是被扼住了一樣,不僅難以控制,甚至帶著某種破壞性。

煙盒上印著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直接落在了她的神經上,火辣辣地燙著。

阮雲琛從未覺得煙這種東西和“好”有任何聯系。

阮啟明——那個滿嘴酒氣和煙草味的男人,是她最初的噩夢;和安堂的那些日子,永遠籠罩在刺鼻的煙霧和壓抑的陰影裡;宋祈的手下每次遞來的煙,都像是在遞交一份不容拒絕的命令。

盡管廖致遠也抽煙,但那並不能改變什麼——況且,連廖致遠都因為淼淼的病而漸漸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在家抽煙的次數。

可現在,這種她曾經無數次想遠離的東西,竟然出現在了淼淼的抽屜裡。

阮雲琛猛地抬頭,眼神像刀一樣直直落在淼淼身上。她的聲音低而冷,帶著一種壓不住的怒意:“這是什麼?”

淼淼低著頭,手指緊攥成拳,卻一句話都不肯說。

阮雲琛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火氣在每一根神經上蔓延開來,幾乎將她燒得失去理智。

她看著面前這個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軟軟糯糯的孩子的女孩,心底的憤怒、恐懼、自責和無力感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她困在其中。

她一時有些恍惚。

這只是半包煙。

但也不僅僅是半包煙。

憤怒像是摻雜了太多層意義的線團,亂糟糟地纏繞在一起。

阮雲琛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幾乎想要將那東西抓起來,撕得粉碎。可她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像是被某種更深的重量壓住了。

煙不是陌生的東西。

小時候,她蜷縮在沙發一角,旁邊是阮啟明抽剩的一堆煙蒂。那些煙頭被隨意掐滅,洇出深色的焦痕,帶著一種濕冷的腐敗氣息。

阮雲琛控制不住地想到宋祈,他坐在煙霧彌漫的辦公室裡,眯著眼,指間夾著的煙像某種標誌。沒人敢靠近,沒人敢反駁。

阮雲琛的視線停在那煙盒上,像是釘在了什麼罪證上,片刻挪不開。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氣,卻覺得空氣不夠,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沉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是你的?”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種不容抗拒的鋒利。

沒有回答。

淼淼低著頭,嘴唇緊抿,一副倔強的模樣。那張臉在燈光下顯得蒼白卻固執,像是一面薄薄的盾牌,攔在阮雲琛面前。

阮雲琛的目光從煙盒挪到淼淼的臉上。她在這一瞬間捕捉到一種無法言說的陌生感——那個小時候會追著她喊“姐姐”的小姑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帶著隱秘情緒的、固執的少年。

她看不透淼淼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揹著自己走了多遠。

她的胸口湧起一種憤怒,連同恐懼一起翻滾著沖向頭頂。她的聲音卻壓得更低了:“這包煙,誰給你的?”

還是沒有回答。

阮雲琛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體內翻騰。

從她有記憶起,煙草就意味著混亂、暴力和死亡。

阮雲琛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思緒像被扯散的線頭一樣無法收攏。淼淼的肺不好,她每一次咳嗽都會讓阮雲琛心裡一緊。醫生的診斷書還在抽屜裡放著,她甚至都記得上面的每一個字:遺傳性肺動脈高壓,不可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