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內容不多,甚至可以說簡短。阮雲琛的筆跡很穩,和她說話的語氣一樣,字裡行間沒有半點多餘的溫情。

她提到警校生活很忙碌,偶爾會提到同學們的趣事,還有食堂的飯菜怎麼樣。

淼淼唸到最後,忽然停住了:“咦,姐姐怎麼沒寫她想不想家?”

阮秋把明信片放在桌上,抽出信紙翻看了一眼,沒有接話。

想不想家?

這種問題,阮雲琛不會說。

阮秋也不會問。

可他——

他和淼淼,都想她了。

隔壁單元的謝胖子說他也是。

阮秋忍不住翻了他一個大白眼。

“你跟我姐又沒什麼太多交情,你想她做什麼?”

胖子言之鑿鑿:“我們好歹也是互相都送你妹妹上過學的交情,再不濟咱倆家也是鄰居,怎麼就不能意思意思想一下了?”

吃人手軟拿人嘴短,別說是拿人的了,單是胖子每個週末都順路送淼淼上補習班這件事,就能讓阮秋一瞬間啞口無言。

胖子蹲在巷子口嘿嘿一笑,吹了吹三輪車上擺的一票假花,又整了整頭頂撐著的那把掉了漆的遮陽傘。他嘴裡叼著根牙簽,手裡還轉著個記賬本,打算開始盤算今天的收成。

“食品生意不好做,”胖子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像是看穿了阮秋的疑惑,“八寶粥這東西,味道再好,也經不住人說你‘偷工減料’。隔壁的小孩吃了兩口拉肚子,他媽一口咬定是我的問題,天天跑市場監督局投訴。”

他說著擺了擺手,露出一臉“懶得計較”的表情:“換了賣假花,這總沒什麼油煙吧?還能清閑點,省得老跟人掰扯。”

他說話時,手指無意識地轉著一朵塑膠玫瑰,亮紅的花瓣在陽光下反著光,看著不怎麼自然。

胖子抬頭瞥了阮秋一眼,打趣道:“送花給姑娘嗎?今天買一送一,算你便宜點。”

阮秋沒理會他的調侃,只是看著那些塑膠花發了會兒呆,隨後搖了搖頭。

胖子覺得沒趣,上下打量了一番阮秋,嫌棄道:“你都沒個喜歡的姑娘嗎?”

阮秋被他看得不耐煩,又起了一股無名火,直往腦門頂上躥:“跟你有什麼關系。”

“那送給喜歡你的也行啊。”謝胖子一點兒也不氣餒,“你這麼牛,又聰明,又拿獎學金,還跳級,長得又高,還帥,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小丫頭,那不得情書遞瘋了啊。”

阮秋想起自己書包裡隔三差五就出現的粉色信件,和學校裡時而不時地就飄過來的目光,更加煩躁:“你能少說兩句嗎?”

胖子也沒被他惹惱,只瞪著眼珠子往他口袋裡瞧,彷彿能瞧出朵花兒來:“那你沒有想追的姑娘,天天帶著根頭皮筋幹什麼?給誰的?”

阮秋一愣,瞧見那根粉黃的頭繩露了半截在外面,不知怎麼的,臉上就是一陣燒,燒得那股無名怒火更旺了:“你管我。”

他說完,扭頭就走了,惹得胖子坐在那破三輪上直發懵:“吃槍子兒了?”

天色漸漸暗了。

在書桌前坐得久了,腰背就都會痠痛。

窗外夜色濃重,路燈的光斑透過窗簾灑在地板上,顯得安靜而冷清。面前的書本攤得滿滿當當,課本上畫了幾道筆記,但阮秋盯著上面的字,眼神卻有些發散。

他最近試過在街邊找兼職,但多是些搬貨、發傳單的體力活,要麼時間和學業沖突,要麼報酬低得離譜。

一天賺不到幾塊錢,還得咬著牙堅持。

有一回,他在便利店做夜班,回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街道上沒什麼人,他提著兩瓶過期了但還沒變質的酸奶,一邊喝,一邊走,一邊走,一邊心裡難受得緊。

那些單薄的收入,在日複一日的消耗下卻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