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知道,他想說服的並不是她,而是自己。

可她越是清楚這些選擇背後的用意,越是感到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

阮秋說得滴水不漏,那些關於交換專案的條條框框,每一個都顯得合理,每一個也都讓人無法反駁——可阮雲琛知道,選擇淮龍師範的理由,絕不是這些。

他是為了她。

是為了幫她分擔這個家的重擔。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阮雲琛忽然覺得有些無措。

她的手指從桌面上滑下來,靜靜垂在膝蓋上,握了一下,又慢慢松開。

如果她堅持拒絕,他會不會選擇另一種方式證明自己?

比如更拼命,更倔強,更不惜一切代價?

答案顯而易見。

阮雲琛太瞭解阮秋了,就像瞭解那個在黑暗裡摸索著前行的自己。

她不喜歡做妥協,也從來不覺得妥協能換來真正的平衡。可面對這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倔強的少年,她忽然發現,自己不得不放下那一份堅持。

桌面上還放著阮秋那張奧賽的證書,光滑的紙面反射著燈光——特等獎,答對了試題背面的所有加分項。

在高二獲得這樣的獎項,是能夠直接保送到更好的大學的——一本,985,或者211。

可他偏偏選擇了淮龍師範學院。

那只是個專科升上來的三本,就算它的合作專案再好,那又能有多好?

“姐,你給我起的名字是秋。”

阮秋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宣告什麼。

阮雲琛怔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秋。”他重複了一遍,語氣比剛才更低了一些,卻帶著某種不可忽視的力量,“你說過,是因為我第一次來到這裡——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是秋天。”

阮雲琛的目光微微動了動,她沒接話,手指卻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阮秋看著她,像是怕她開口阻止,又像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名字,也沒有家。我不知秋天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一步。但你告訴我,有名字的人,就可以重新開始。”

阮雲琛的手指停住了,空氣裡彷彿凝滯了一瞬。

阮秋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了一下,又鬆了開。他的視線從窗外的昏黃燈光轉回她的臉上,聲音更低了一些:“淮龍對我來說,不只是個普通的名字。它是我們第一次站在同一片屋簷下的地方,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有家’的感覺。”

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臉上,聲音低而堅定:“你是我的起點,一直都是。我選擇留在這裡,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意義。”

阮雲琛的喉頭微微動了動,像是被他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盯著他的眼睛,彷彿想要從裡面找到一點虛偽的影子,可是......

沒有。

阮秋的目光坦蕩得像秋天的天空,沒有一點遮掩。

清澈,透亮,亮得有些刺眼了。

阮雲琛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啞:“所以,你是為了這個,才不肯走?”

阮秋沒有否認,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阮雲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下某種決心。

“阮秋。”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貫的平靜,“名字是我給的,但路是你選的。你......自己想清楚了嗎?”

阮秋抬起頭,目光正對上她。他的眼神平靜,沒有退縮,也沒有多餘的情緒:“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