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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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洪水猛獸,是黑色的深淵。
哪怕阮雲琛閉著眼,她也能在腦海裡勾勒出這輛車的輪廓——輪胎旁的泥痕,車窗下被煙灰燙出的一個小洞,還有後座那張永遠泛著煙草味的座椅。
這輛車從來都沒有變過。
而現在,它又停在那裡。
車頂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燈光打下來的冷色調,冰涼而沉默。黑色的車身像是一頭匍匐的野獸,靜靜地潛伏在巷口,呼吸微弱卻隨時準備撲上來。
阮雲琛的心像是被人狠狠釘了一下,釘得很準,連痛感都沒有,只有那股寒意,順著胸腔直直地攀爬上來,攥緊了她的呼吸。
她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那些年,那輛車的引擎聲——從棋牌室門口開始,開到了福利院的鐵門外,再到那些髒街巷的拐角。
車門開啟,像是緩緩張開的嘴,把她從鐵鏽味的門後帶走,從麻將桌旁塞進拳場,又把一張張浸著汗水和淚水的鈔票吐出來。
那是噩夢。
而噩夢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重新張開嘴巴,提醒她它還在,提醒她逃不掉。
車裡副駕駛的位置上,有人低著頭抽煙,指間的火星一閃一滅。
煙霧繚繞,一層一層飄出半開的車窗,讓那塊玻璃霧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可阮雲琛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是誰。
那人坐在那裡,姿態慵懶得過分,像是看膩了這一場狼藉,隨手點燃一根煙,就能打發掉眼前的所有無聊。
——宋祈。
他來了。
阮雲琛的眼神沉下去,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窗框,骨節微微泛白。
樓下的萬秀還在哭著,聲音被風吹得破碎,像是細小的刀子刮過耳膜。
程一冉站在她旁邊,身形僵硬得像一尊雕塑,她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彷彿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場災難是如何砸到自己頭上的。
光與影相互交錯,街燈將地上的狼藉勾出一片模糊的光暈。
而宋祈終於動了。
車門推開,動靜很輕。
一隻腳踩了下來,黑色的皮靴踏在地上,發出一聲鈍響。
隨後,一個男人從車裡走出來,單手搭著外套,動作懶散得好像是剛從溫暖的房間裡被拽出來。
風將他的衣擺掀起,又很快落回去,他指間點燃一根煙,煙火在黑暗裡一閃一滅,將他唇角那一絲笑意暈染得格外清晰。
隨即,男人懶散的身影出現在了昏黃的燈光裡。
他一手隨意地搭著外套,單薄的襯衫下肩膀線條分明,卻沒有半分多餘的力量感,反倒透著一種從容不迫的虛偽。
風從巷口灌進來,掀起他的衣擺,他卻不急不慢地把外套往肩上一披,抖了抖衣袖,嘴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阮雲琛看著他,目光裡一點情緒都沒有,像是多年被風吹過的石頭,早就磨平了所有的鋒利。
宋祈走得很慢,像是在巡視,彷彿這片狼藉的地面不過是一場表演,他是導演,更是審判者。
他的皮鞋踩過地上的面湯,碎瓷片發出細碎的脆響,灑了一地的狼藉被他踩成一團。
——那雙眼睛裡沒有半點憐憫,有的只是居高臨下的輕蔑,像是在巡視他的領地,順便把這場鬧劇的每一個細節都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