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會喊叫,也不會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音,只是蜷縮著,屏住呼吸,等待一切過去。

家暴的日子教會她一件事:如果你足夠快,就能讓暴力落空;如果你足夠安靜,就能讓恐懼延遲一會兒。

現在,拳臺上的對手和那個站在廚房門口的男人沒什麼兩樣。他們的憤怒是一樣的,拳頭的目標是一樣的,而她知道自己必須用同樣的方式躲開。

可這一次不一樣。

在家裡躲開了也沒用,因為拳頭會繼續落下,直到某個東西被打碎。可在這裡,只要能撐到對方露出破綻,她就能贏。

這想法讓她的動作更快了一些,腳下的步伐輕得像風一樣。男人的拳頭落空時,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勁風擦過頭頂的涼意。

她的心跳加速,疼痛卻開始逐漸被壓到意識的邊緣,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封鎖住了。

他顯然有些急了。

每一次出拳的幅度都更大了一些,腳步也跟著變重,地面上響起一聲聲沉悶的撞擊,像是被某種力量撕扯著要塌陷。

可阮雲琛的腳步沒有停。

她向後退,又向側邊躲開,然後迅速轉身,繞著拳場打起了圈。

這種方式讓場邊的觀眾開始變得不耐煩。他們的吼叫聲從最初的興奮,變成了夾雜著嘲弄的罵聲,像是嘲笑她只會逃跑,不敢面對。

“跑得倒是快!”有人大喊了一句,引得一片鬨笑。

笑聲在拳場的上空回蕩,夾雜著其他賭徒的叫罵和起鬨聲,像是一群群饑餓的烏鴉盤旋著,等待血肉的降臨。

可阮雲琛覺得自己的耳朵彷彿被堵住了一樣。那些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布,模糊不清,甚至連回聲都顯得遙遠。她聽不到這些聲音,也不想聽。

她的注意力全在對手身上。

那個男人的動作已經開始變得淩亂,每一次揮拳的力量雖然依然很足,但落點卻有些偏離。

他的喘息聲混雜在觀眾的叫喊中,像是一種粗重的風,被壓在鐵籠裡出不去。

阮雲琛躲過男人的一記直拳,重心壓低,迅速向左側閃開。可就在這一瞬間,肩膀上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那種疼痛像是一把冰冷的針,直接紮進了傷口深處,隨後迅速變得灼熱,像是火星落進血肉,越燒越深。

阮雲琛幾乎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的臉色沒有變,但從眼角滑下的冷汗卻暴露了身體的異樣。

肩膀上的紗布在摩擦中已經被蹭得松動了一些,現在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血跡。

疼痛隨著動作一點點擴大,血流越過紗布的邊緣,順著手臂滑下,最後落在拳場潮濕的地面上,濺開一小朵暗紅的痕跡。

她沒有停下動作,但腳步的力度明顯輕了幾分。每一次的轉身、閃避,都像是在拉扯著那條隱形的傷口,將它越撕越開。

臺下的人看不到這些,他們的目光被男人的兇狠動作吸引,根本無暇注意到她的血跡正在一點點染紅護具的邊緣。

可阮雲琛自己知道。

每一次彎腰和起身,血流都會再多一些,像是體力被從一個無底的漏鬥裡緩緩抽空。疼痛混合著一種粘膩的濕冷,攀上了她的脊背。

她躲開另一記掃拳時,腳下猛地踩滑了一下。那一瞬間,觀眾的吼聲瞬間提高了幾個分貝,男人顯然也察覺到她的動作變得遲滯了一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開始加快腳步逼近。

可阮雲琛沒有再後退。

她的肩膀幾乎麻木了,疼痛像是一根尖利的鋼針,貫穿了整個上半身。但她依然咬緊了牙,眼睛緊盯著對手的動作,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

不敢退縮,不能退縮,她必須強迫自己將那種痛感壓到神經的邊緣。

阮雲琛咬了咬牙,強行將自己幾乎控制不住的神經拖拽著扯回腦海,向後撤了一步,拉開與男人的距離。

可躲得久了,她也開始感到肩膀上傳來的痛意逐漸加劇。

每一次彎腰和起身都像是用一根繩子將傷口越拉越開,那種疼痛並不是瞬間爆發,而是帶著某種隱忍的持續性,像是鋒利的鐵鏽在皮肉裡摩擦。

汗順著她的額角滑下來,模糊了視線。

阮雲琛眯了眯眼,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不至於太過紊亂,但脖頸處的動脈卻跳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快。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被削弱,這場對峙的時間越長,對手體力的消耗會是她唯一的機會,但她自己也並不是毫發無傷。

每多拖延一秒,勝負的天平就更傾向於她的對手。

場邊的觀眾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劣勢,開始更加瘋狂地呼喊。男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動作也越發帶著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