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布和酒精(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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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躲自己腦海裡那些不該存在的念頭。
早點攤的豆漿飄著一層薄薄的皮,攤主的孩子正趴在攤邊數著筷子,一邊數,一邊用小奶音跟他媽媽抱怨今天的風太冷。阮雲琛的腳步頓了一下,那畫面明明只是一瞥,卻硬生生像根釘子紮進她的心裡。她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抓緊袖口,指尖用力得泛白。
她已經忘了上一次有閑暇可以聽風聲、看炊煙、吃早點是什麼時候了。時間被生活碾得太細,細到再也拾不起一塊完整的拼圖。
可她不能停下。
她得......她得趕緊回家,處理一下肩膀上的傷口,然後去巷頭找宋祈,繼續無休止地給他上工。
她需要錢。
淼淼的病需要錢。
忽地,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阮雲琛下意識繃緊了神經,眉頭一皺,猛地地抬起了頭,卻是隻見眼前是張熟悉得過分的面孔。
每天都能看見,每天都會路過,每天......也不是每天、但確實會時而不時地會好奇他......究竟在做什麼。
是橋下的那個孩子。
他站在那裡,沒穿外套,單薄的身子幾乎要被風吹散。他的手裡拎著一個透明的塑膠袋,袋口系得歪歪扭扭,裡面隱約裝著幾樣東西,挺沉的,被風一吹,哐當直響。
他什麼也沒說,他只是把手裡的袋子舉起來,遞向她。塑膠袋在風中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男孩的手凍得通紅,上面還有幾個被粗糙鐵器割開的口子,血跡已經凝固成深褐色。那褐色的血跡上沾著一點兒沒擦幹淨的餅幹渣,姜黃色的,是......曲奇。
他的眼神卻亮得出奇,幹淨又執拗。
阮雲琛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卻沙啞得幾乎不像自己:“你幹什麼?”
那聲音在冷風裡被吹散開來,輕得像一片枯葉,毫無力量。連她自己都愣了愣。什麼時候嗓子啞成了這樣?她下意識地咳了一聲,喉嚨深處像被砂紙刮過,幹澀又刺痛,連那點虛假的底氣也散了。
男孩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點什麼,但最後只是一把把袋子往她手裡塞。動作笨拙而決絕,像是在完成一件不容拒絕的任務。
阮雲琛下意識地接住了袋子,袋口繩結鬆了點,露出一點消毒水瓶的邊緣和一角皺巴巴的紗布。
她怔住了。
“及時消毒包紮。”他的聲音不大,但透著某種硬邦邦的堅持。說完,他轉身就跑開了,那腳步急促而淩亂,一頭紮進橋下的陰影裡,再也看不見人影。
阮雲琛站在原地,塑膠袋在她手裡晃了兩下,袋口的繩結因為鬆垮垂了下去,裡面的東西微微晃動,顯得有些可笑。
她低頭看著那袋東西,呼吸莫名變得急促。肩膀的疼痛還在提醒著她,雨衣下的毛衣已經徹底濕透,血跡隱隱透出一抹深暗的顏色。她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發出一聲極輕的嘶啞。
阮雲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她推開了門,疲憊地將塑膠袋放在桌上,坐了下來。袋子的底部微微鼓起,那些東西隨著力道向外滾了幾下。
消毒酒精、紗布,還有一卷廉價的醫用膠布,一股輕微的酒精味從袋口飄出來。她盯著那瓶酒精,半晌沒有動作。
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疼,彷彿有針在皮肉間來回刺探,隨著血液流動帶出一點點鈍痛。她抬手碰了一下傷口的邊緣,指尖濕滑的觸感讓她一陣恍惚。
她想去包紮,卻又遲遲沒有動。桌上的紗布皺巴巴的,像某種廉價的善意,簡單得讓人無法拒絕,卻又讓人想起自己有多無力。
阮雲琛的目光黏在那瓶酒精上,心裡一陣陣發緊。她忽然覺得......自己連開啟瓶蓋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