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傳病(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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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傳性肺動脈高壓”——這幾個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針,直直地刺進她的腦海,攪動出一片淩亂。
這個詞語太陌生,可卻又......莫名地熟悉。
陌生到好多年沒再聽見過,熟悉......熟悉到似乎很久以前,她從她母親的枕頭下翻出來的病症診斷書上......看到過好多次。
好多次。
——遺傳性肺動脈高壓。
像是多年未翻的舊書頁裡夾著一張陳年的紙條,微微泛黃的字跡讓她感到刺眼。
是的,她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翻得多了,連字母的筆畫都快要記住。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忘記了“遺傳性”這三個字?
手心攥得發白,指甲深深嵌進皮肉裡,直到疼痛開始清晰地提醒她——那是白清和的病。
是母親的病。
枕頭下的病歷本,泛黃的紙頁,皺巴巴的邊角,那個詞語在診斷書上出現過無數次。她以為那只是母親的事情。一個屬於過去的爛攤子,一個已經被時光埋掉的答案,可現在它竟然從
淼淼的身體裡重新冒了出來,帶著更冷的、更令人窒息的氣息。
怎麼會?
她怎麼會忘了?
阮雲琛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掌上,掌心的血痕被月光暈得發白。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可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擠不出一個字。
醫生的聲音重新湧進耳朵裡,像隔著一層水面傳來:“手術可以控制病情,但不能根治,需要長期藥物維持。拖延下去的話,恐怕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醫生看了她幾秒,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遞給她一張病情單。
“轉院的費用……”阮雲琛張了張嘴,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需要多少?”
醫生報出一個數字,彷彿是一記鈍重的錘擊,砸在阮雲琛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防線上。她低下頭,肩膀的劇痛和這個數字一同壓得她喘不過氣,甚至連手指都微微顫抖。
“我......會想辦法。”她說。
醫生看了阮雲琛一眼,眼神複雜,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屋裡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點滴瓶的“嗒嗒”聲和牆角的燈泡發出的微弱電流聲。阮雲琛低頭看著手心,那裡的血跡早已被攥得模糊成一片,但疼痛還在,清晰得像刀鋒。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用力壓下胸口那股快要溢位來的窒息感。她低頭看著淼淼蒼白的臉,輕輕撥開她額頭上的碎發,聲音低得像耳語:“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點滴掛了一整晚。
診所的燈依舊刺目,冷白的光線打在牆上,顯得一片死寂。
阮雲琛低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淼淼,小女孩昏昏沉沉地睡著,呼吸微弱得像風裡的燭火,嘴裡輕輕吐出些含糊不清的呢喃。
醫生在一旁低聲囑咐:“今天先掛點滴觀察,回頭如果高燒還不退,得立刻轉院。”
“最晚幾天?”
醫生看著阮雲琛,隔了會兒,才嘆了口氣:“她的病情拖了大概有快一年了,現在屬於頻繁發作期。最晚......三天、或是一個星期,不確定,我只能說......盡快吧。”
“好。”她的聲音很輕,但語氣裡沒有半點猶豫。
醫生嘆了口氣,放低了語速:“病情已經很嚴重了。要是拖下去,肺動脈可能會出問題,到時候就不是燒退不退的問題了。你得早作準備。”
說完,他拿著病歷走向診室深處,又重複了一遍:“監護人簽字轉院的事,盡早考慮。”
阮雲琛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在掌心掐出了幾道白痕。她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淼淼被點滴紮得發紅的手背。
“等我。”她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