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透過窗戶傳進來,重重地砸在耳膜上。

阮雲琛低頭看著淼淼,似乎完全沒聽見這些聲音,也沒有察覺周圍人的目光。她抬起一隻手,輕輕拂開淼淼臉頰上的一縷頭發,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副駕駛的警察忍不住開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嘆息,又像是和自己說話,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

阮雲琛沒有回答。

她望著窗外,街景在雨幕裡模糊成一片黑灰交雜的色塊。她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這些人安心,但她也知道,那不是她會說出口的答案。

她靠在車窗上,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側,雨水浸透的寒意一路浸進骨髓。她的手緊緊抱著懷裡的妹妹,像是抱住了她們最後的依靠。

車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安靜,只有雨聲斷斷續續地敲打著車窗。

副駕駛上的警察不時回頭看向後座,眉心微微蹙起。

昨晚的雨太大,線索太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扯得七零八碎,可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那片狼藉的犯罪現場,而是後座的兩個孩子。

他目光落在阮雲琛身上,又轉向窗外。街上的積水映著昏黃的路燈,像一場遲遲無法消散的迷霧。

“廖處,現在該怎麼辦?”駕駛座的警察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廖致遠的目光微微一頓,隨即又轉回來,落在後座的兩個孩子身上。

“先送回局裡吧。”他說,聲音裡聽不出多餘的情緒,像是在確認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駕駛座上的警察微微點頭,沒有再多問,轉動方向盤,將警車駛向熟悉的路線。

雨刷劃過玻璃,發出規律的摩擦聲,打破了車內沉悶的氣氛,卻又讓這一切顯得更加壓抑。

警車在警局的後門停下,廖致遠推開車門,撐起傘,站在車旁等著。他的視線落在阮雲琛身上,依然帶著那種複雜而無聲的探究。

“下車吧。”他的語氣很輕,甚至有些刻意的溫和。

阮雲琛沒有動,手臂緊緊摟住懷裡的淼淼,像是一根繃得太緊的弦,稍有動靜就可能斷裂。

廖致遠彎下腰,把傘向後座伸過去,雨水順著傘邊滴落在地上。他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放心,沒人會傷害你們。”他的聲音像一片雨夜裡的樹葉,輕輕飄落,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

阮雲琛的目光從傘邊掠過,最終落在他的臉上。隔了會兒,她才抱緊了淼淼,慢慢地挪動腳步,下了車。

廖致遠又嘆了口氣。

當晚,阮雲琛和阮淼淼被安置在了警局。

案情複雜,現場混亂,局裡需要時間梳理所有的線索,而她們,暫時也無處可去。

廖致遠靠在走廊的牆邊,透過玻璃窗看向了辦公室裡頭。

阮啟明被刺身亡的案子發生得突然,那把作為兇器的匕首卻是在那個九歲的女孩手裡握著。

他當然不相信九歲的小孩會殺人——並且捅了一個力壯如牛的成年男子攏共二十八刀這件事,其他警員自然一樣。

不過還好,鑒定科很快得到了結果。

廖致遠的手指在檔案袋上輕輕敲了敲,視線停在桌上的那份鑒定報告。檔案的邊緣已經有些捲曲了。

報告上的死因被清晰地寫著:突發性腦溢血,倒地時後腦撞到茶幾邊緣,導致顱內出血不止。

然而,屍體上其他傷口的存在卻讓整個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法醫的記錄中提到,死者的身體上共有二十八處刀傷。那些傷口淩亂無章,刀刃深淺不一,顯然帶著一種毫無理智的瘋狂。

而刀柄上的指紋顯示得清清楚楚:一組屬於九歲的女孩——阮雲琛的小手印;另一組,則讓人心生厭惡,是鄰居張慶發。

張慶發的名字赫然出現在記錄中,和那些傷口一樣刺目。

這人是個慣犯,專靠放高利貸吃飯,手段卑劣且不擇手段。

檔案上的幾條記錄簡潔得過分,卻藏著不少腥風血雨。他的名字出現在過幾起暴力催債案裡,但每次都能在法網邊緣遊走,逍遙法外。

廖致遠揉了揉太陽穴,眼前似乎又浮現起那女孩冷靜到麻木的眼神。他盯著報告,半晌沒吭聲。

“監控那邊送來了。”調查員走進來,把一摞照片放在桌面上,壓住了檔案的角落,“時間線對得上,張慶發案發前進入了阮啟明住的那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