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分,兩組獵人都回來了,人和馬跑了兩趟,馱回來三十多隻狍子和馬鹿,還帶回一隻大野豬,營地又熱鬧起來。

獵人忙著收拾狍子肉和馬鹿肉,將肉分割後,留了一些在營地吃,其餘的全裝在牛皮袋裡,準備帶走。

忽魯吩咐兩個女真人,開始用吊鍋煮肉,自己則迅速剝掉大野豬的豬皮,將肉丟給旁邊的女真人,然後將豬皮的毛朝外,捲成一個鍋的形狀後,前後兩邊各開了兩個孔,用牛皮繩繫住後,將豬皮吊在了一棵大柳樹彎曲的樹幹上。

他在豬皮鍋里加上了水,又拔出靴子上的尖刀,在水線以下,紮了一圈小孔。

德薛禪過來了,在豬皮鍋下面升起火,忽魯倒上鹿肉,加上鹽以後,開始用清水燉肉。

火將豬毛燎完後,豬皮鍋的外面,變成了炭黑色,鐵木真好奇地看著,一直沒有說話,孛兒貼卻有些擔心:“阿爸,這個豬皮鍋不會燒壞吧?”

鐵木真也有些疑問,可走近仔細一瞧,發現鍋四周的孔裡,有水慢慢地滲出來,向鍋底流去,在火的灸烤下形成了水霧。

見鐵木真似乎看出了門道,德薛禪欣慰地點了點頭,便指著四周的小孔,對孛兒貼說:“你要學鐵木真哥哥,自己先要觀察和思考,不懂再問。”

兩個孩子守在豬皮鍋面前,當鍋裡冒出濃郁的肉香味時,豬皮鍋也沒有燒壞。

忽魯和阿里不過來了,與德薛禪坐在篝火旁,一邊用豬皮鍋煮肉,一邊交流下午的狩獵情況。

“阿里不大人,我們發現野豬林中,足有四五百隻野豬在吃橡子。同時,還發現一頭足有七八百斤重的掛甲豬,在附近的毛榛子叢活動,我們一定要提防這隻老孤豬,它可不是好惹的。”忽魯有些擔心。

鐵木真聽了,趕緊開始問道:“什麼又是掛甲豬啊,有這麼厲害嗎?連忽魯叔叔都有點怕它!”

德薛禪耐心地解釋了掛甲豬的來歷。

掛甲豬身上的“甲”,相當於大公豬身上一層堅硬的鎧甲,可以刀箭不入,其主要作用,還是防止它們在發情期爭鬥時受重傷。

掛甲豬身上的甲有兩種,一種是在興安嶺北面的老林子中,大公豬身上一般都有蝨子、跳蚤等寄生蟲,當身子發癢時,便去紅松樹幹上蹭癢,身上很快就粘上一層黏糊的松脂。

而所有的野豬,又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喜歡洗泥水澡,這些粘了松脂的大公豬,在泥水沙地上滾來滾去時,身上的松脂上,就會粘上一層泥沙。

當大公豬再次蹭癢時,就會將松脂和泥沙貼合在一起,並慢慢開始板結硬化。它們透過反覆地蹭癢和洗泥水澡,身上的松脂和泥沙不斷堆積和硬化,最後在身子的兩側,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硬甲,由於上面有松脂,看起來油光光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還會反光呢,因而有人也叫它們為“鏡甲豬”。

見鐵木真聽得很認真,德薛禪又笑著說:“而我們所在的老林子,在興安嶺的南面,掛甲豬的甲又有些不同!”

興安嶺南面的老林子中,嶺上沒有紅松,只有落葉松,這裡的大公豬,則喜歡在柞樹和落葉松樹幹上蹭癢。

由於柞樹的木質很硬,時間一長,大公豬的身子兩側,慢慢地形成了很多老繭和軟骨一樣的東西。

當大公豬變成了老孤豬,毛髮也變成了花白色,身子兩側只有一層薄的松油和泥沙,但起主要防護作用的,則是裡面那層像老繭和軟骨一樣的花白軟甲。

掛甲豬的甲,不管是硬甲還是軟甲,都非常堅韌,弓箭射不透,刀子插不進。

老孤豬的上犬齒有近十公分長,呈弧形向上彎曲,幾乎要長到肉裡去了,而下犬齒又有近十五公分長,從側面向外斜。它們的脾氣暴躁,性情孤僻,一旦發起怒來,連山大王都要忌憚三分。

它們最擅長的,就是“一拱二挑三咬”,先衝上來將對方拱倒,再用鋒利的獠牙一挑,劃開對方的肚子,再咬住不停地甩動。

“一般的大公豬,都難以對付,何況掛甲豬有硬甲或軟甲保護,更難以對付。因而忽魯叔叔才提醒我們,大家都要小心才是!”

“掛甲豬的甲,可以刀箭不入,我們女真人的將軍,還常用它來製作盾牌,輕巧又耐用。”忽魯補充說。

聽到這裡,德薛禪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對忽魯說:“如果有機會,我們殺掉這隻掛甲豬,各取一側的豬皮,製作一個盾牌來試試。”

忽魯同意了:“首領說的是,如果有機會,就殺死它,看看它的甲到底有多堅韌!”

阿里不又補充說:“這裡的溪水中,有很多大的細鱗魚和草根魚,大公豬吃膩了堅果,便將獠牙作為叉魚工具,進入溪水裡叉魚吃。除了吃魚,林子裡、溪水邊還有很多美味的蛤蟆可以吃,因而這裡的老孤豬,體形比常見的更大一些。”

下午捕獵時,忽魯和德薛禪這一組主要捕殺狍子,由於狍子太多,也不用跟蹤,他們將人員分成了兩隊,一隊負責帶著獵犬,去嶺上的林子中,將狍群趕下山,而忽魯和德薛禪這一隊,則負責進行伏擊。

德薛禪有感於獵犬的表現:“忽魯,你們女真人不愧是漁獵為生的民族,馴養出來的獵犬,今天總算是見識了。它們跟在主人的身邊,一旦發現獵物,總是按主人的口令,跟在頭犬後面行動,從來不亂吠亂跑。獵人、頭犬和普通獵犬配合得這麼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有點不明白,當獵犬追著狍子,進入我們的伏擊圈,狍子被箭射中後,它們本來可以直接向狍子的脖子下口,很容易就將狍子咬死。它們卻讓我很失望,有的總是咬耳朵,有的總是咬後腿,狍子已經跑不了,還需要獵人上前用棒打,才能使狍子放棄掙扎,這又是為什麼呢?”

沒有直接參與狩獵的鐵木真,坐在篝火旁,早就想聽下午狩獵的故事,聽德薛禪這麼一問,頓時又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