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眯著眼,陽光不刺只是有些暖融融的曬在身上。

王羅漪如今面上雖說是與她一同執掌這“春風樓”,實際上這春風樓裡的大小事務,皆是經由王羅漪之手,沈娥真正要管的,幾乎沒什麼要事。

是她懶怠,亦是她也想就此鍛煉一下王羅漪,好叫她如今的性子能夠鋒利些,不至於被她那府中的人欺負去。

日光刺了些,沈娥剛想叫滿月喚人來將這貴妃椅挪一挪,抬眼卻瞥見春風樓二樓的一處包廂。正對著軒窗的,是一副屏風,隱隱約約的紗色,上邊還點綴著紅色的蘭花,一眼瞧上去便覺得晶瑩剔透的同時,又讓人覺得柔軟。

像極了……人皮!

沈娥被這想法一駭,動作有些急促的起身,剛想出聲詢問,卻又瞥見王羅漪從廊上款款走來,面上憂愁之意過重,整個人似如風中柳絮般飄零著,叫人看的心生憐惜。

沈娥瞧的微愣,心中對那“屏風”的心思暫且擱置,遙遙喊道:

“漪漪,過來。”

王羅漪本因著心中的心思出神,耳邊驟然落下沈娥的身影。她眼睫微顫,隨即才抬眼看過去——

沈娥一身春杏色對襟襦裙,梳了靈蛇髻,此時手握著團扇,坐在貴妃椅上朝她招手。

“今日這是怎的了?我瞧著你心事重重,可是處理春風樓要務上遇到了困難?”

沈娥見人走近,眉眼間的愁意仍是重的不行。心底有些擔憂,急忙問道。

“非是如此……”王羅漪搖頭,喉中出來的聲音有些晦澀,“是姨娘,她要給我……和表哥說親。”

聞言,沈娥一愣。

“說親”一事來得急,如今王羅漪也不過剛過十九。在現世可是大好年華,雖說前些日裡,她總惦記著要與王羅漪說個好郎君,可心底到底是不捨的,不過是想要面前這丫頭最後有個好歸處,這輩子別吊死在“周子珂”那棵樹上了。

“你那表哥如何?”沈娥到底是知曉這古代的婚事,與現世不同,到底還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不會輕易叫周遭人拋了白眼。

“……表哥清雅端正,今年剛考了進士,前途無量,待人待事皆是有禮。”王羅漪悶了半晌,才絮絮道。

聞言,沈娥眼尾微挑。

王羅漪在她面前沒必要說些漂亮話,是以她是真覺得這位“表哥”是個端正儒雅的君子好人。若是在現世,無論對方千好萬好,可若是顧漪漪自個兒沒看上,那都成不了事。

可王羅漪不一樣。

雖然近來她時常讓王羅漪自個兒做主,意在鍛煉她的性子。效果也十分顯著,起碼如今的“王二小姐”不會輕易是個被人揉捏的軟柿子。可到底潛移默化十幾年,王羅漪心底裡對這古代的規矩還是有順從敬畏在的。更別說這場婚事是她那姨娘安排的。

雖說沈娥未見過她那位姨娘,可從平日裡便看得出,王羅漪心底裡對她那位姨娘十分愛重。

如今被指了一場好婚事,按理來說,王羅漪哪怕心底不願,面上卻也不會有如此重的憂愁。

除非,她心底有人,不願嫁。

那人是誰,王羅漪知曉,沈娥也知曉。

院中的□□開得正好,秋風蕩漾過來,微微將金黃色的花瓣拂過,帶來陣陣清香。日頭又烈了些,照在幾人頂上,春風樓今日休沐,大堂內沒了賓客的喧鬧聲。種花種菜的姑娘也得了閑暇,只能從樓上傳出些細碎的嬉笑打鬧聲。

“漪漪……”半晌,沈娥立起身,滿月急忙湊過來,將她手中的團扇接過為她扇風。

王羅漪只輕輕對上她的眼,便又急促的移開,手裡扭著帕子不斷攪和,有些微弱的祈求道:“沈姐姐,我不想嫁……”

“那就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