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不疊想要起身,卻又被身後的人輕輕按了回去。

“不急,再坐會兒。”謝時潯照舊攬著她,語氣有些輕,手上力度又緊了些。

沈娥後背傳來那人的溫度,惹得她身子微微發顫,半晌才輕道:“聖上宣你進宮,是為何事?”

她明顯感受到身後那人抱著她的動作一僵。

隨後熱息打在她耳畔:“……昨夜蘇州城急報,江南蘇州一帶旱災洪水齊行,且大片瘟疫爆發,無數當地百姓橫死街頭家中……舉國震蕩,聖上昨夜震怒突發舊疾,如今病入膏肓,朝野上下已經人心惶惶……”

此等家國大事在謝時潯口中,平穩敘述出來,原本應是駭人聽聞,卻也因著這人平淡穩重的語氣變得沒那麼迫切起來。

沈娥自他出口,眉頭便已經死死皺起,一時間心中旖旎意味頓時消失殆盡。

沉聲道:“那如今朝廷可有應急之法?”

畢竟國安家齊,她雖亦是這凡塵中一粒蜉蝣,卻也願國泰民安,百姓幸福。這茫茫人海中,薄涼殘忍之事過多,她雖來這世界的時間不多,卻也真真見識到了許多鮮活著掙紮著的生命。

她不願,讓這一場突生的事端,叫無數人生死別離,不得安寧。

不如她想,謝時潯鬆了懷抱,與她同坐在床沿上,搖頭道:“如今江南一帶的流民已經爆發,不斷北上,不過幾日便要臨到京城腳下,屆時朝廷之重任才會叫人喘不過氣兒來……如今聖上病重,太子監國,蘇州一帶天災之事卻未提出解決之法……”

沈娥斂眉,眼底情緒凝重起來,指尖輕撚。還不等說些什麼,一側的人就倏地出聲:“宮中召令傳來,是要我與欽天監一齊,不日主持祭祀求雨,風調雨順……”

“你要求雨?”這倒是讓沈娥沒想到的事情,畢竟謝時潯不過一介凡夫,雖說驚才絕豔,可用於祭祀一事也終歸有些讓人覺得“詫異”。

這話惹來一側人輕笑,又抬手輕輕勾了她鼻樑,無奈道:“太常卿一職,本就是掌禮儀祭祀之事。如今家國不寧,讓我主持祭祀求雨倒也說得過去。”

話罷,沈娥聽得一愣。

禮儀祭祀?堂堂狀元郎竟封了這樣一處官職?

她本就不知古代官階大小,左不過因著謝時潯考取狀元郎風光,這才下意識覺得“太常卿”這職位定也是鮮亮無比,叫人趨之若鶩。

可最終竟是個遠離朝內,有些不上不下的官職?叫人心中驚詫。

謝時潯瞧她眉角微皺,便知道她從一開始便不知這“太常卿”非是個好位置。聖上雖說常召他入宮商議要事,得外人看來極其看重,實際上卻疏遠萬分,時刻在提防著她,甚至想借她之手平衡諸位皇子手中權勢,只為做他“手中刀”。

“怎的,知道為夫權勢微弱,夫人後悔嫁過來了?”謝時潯故意調笑道。

沈娥被他說的一愣,似是不知他為何會這般想。

雖說“太常卿”這官職實權不多,卻是正三品官職,稱得上是高官。且雖不知謝時潯暗中做了何種生意,她喜斂財,這人卻總能找到些稀奇的值錢玩意兒,最後如水一般送進她房中。

她的這位“夫君”,確實當得極好。

“剛開始是不願的,但如今卻也不悔。”沈娥側身瞧著身邊那人的眼睛,眼尾微彎莞爾正色道。

謝時潯被她瞧的心中發癢,心下也知道她說的意思,無端心尖一跳,呼吸重了些。暗啞的聲音半晌才從喉中出來:“嗯,夫人。”

晨早耽誤的有些久,待軒窗處洩出來的光有些多了,沈娥這才緩緩起身,喚滿月端水進來,就著謝時潯遞過來的絨巾洗漱。

謝時潯本就一夜未睡,眉眼間倦意極濃。沈娥房中的花種已經買了許久,就等著種下去。

便也不打算與謝時潯黏在一處,匆匆將人趕去房中休息,便扛著鋤頭與滿月到院中種花,邢嬤嬤也侍候在一處,不時去小廚房為她取些吃食來。

杜管家帶人提水過來,笑呵呵給她行禮。氣氛融洽,沈娥也冷得自在。

今後幾日,謝時潯徹底忙了起來,天不亮便進宮,夜色深黑才回府。

好幾次沈娥半夜醒來,身後那人將她攬進懷裡,克己複禮從未有什麼逾矩的動作,卻又讓人心安。觸到那人面板濕寒,便又是熬到深夜,才匆匆趕回府陪她。

沈娥瞧的有些感動,便不時做了些吃食叫人遞進宮裡,也算是給那人一番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