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憶起前世他官拜丞相,因著陳年舊疾,去往江南養傷。屆時江南太守負責接見,為他大擺筵席。他心中自知不妥,但也不可第一日便拂了旁人的面子。可直至深夜,他要入榻之時,芙蓉帳子暖意溶溶,不過將將掀開,就見一隻皓白的脖頸搭在錦被上,隨後是滿頭青絲落在床榻,女子嬌弱的聲音響起。

“大人。”

事到如今,他怎會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心中一片惡寒,當即拂袖出門。叫了侍候的人親自將床上的女子拖出去,又連夜“拜訪”了江南太守的後院,最後一把火燒了他的府邸,若非不想鬧大,他也倒是會不吝奢的將那太守的子孫後代自此斷了。

若是說當年沈娥的背信棄義,讓他前世到死都不信女子,不敢信外人,只敢信自己。可偏偏方才一吻,卻不讓他抵觸,反倒是心生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或許是心中知曉,這人與當日的“沈娥”怕不是一人,異世之魂也好,奪舍也好,如今在他眼前之人,終究不會是當年竊取了他盤纏,致使他幾次落於虎口之中,日夜倉惶逃難。

他是恨沈娥的,可前世太重,他早已提不起少年心緒,再去恨一個人。

可待他知道眼前這人並非“沈娥”時,心底有詫異,有興味,卻沒有被欺騙的惱怒。反倒是有絲絲慶幸,這人並非是“她”。

今日從朝中下來,未到府中便接到了她在飛燕亭的訊息。不知為何,他不問緣由匆忙趕來,待見到滿月之時,又問道:“她來飛燕亭,可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

“夫人聽聞後山桃花開得正好,想去一觀。”

於是待他提傘立於荷塘邊時,垂下眼,聽雨水滴答落入塘中,滿荷清秀,亭臺落雨。他踩中一汪淺水,步上青磚立於她身前時,垂眼見她濕透的發,還有一雙浸著水的眼睛。

驀地心上重重一跳。

那時他忽然就很想,和這人一齊賞花。

“沈娥……今日你為何要跪?我說過,你不會死,又為何要委屈自己?”

謝時潯忽然出聲。

沈娥一愣,心中的灼熱感微微散了些,心底覺得有些意外和怔愣,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今日若不跪,你今後的仕途可就毀了。”

她未轉身回來,仍是背對他,話語有些慢,隱隱藏著一絲慌亂。

半晌,卻沒聽到那人出聲,沈娥頓時心跳如雷,微微側身,只偏頭看見一絲微弱的光,隨即就是落在她脖頸上溫熱的手。

剎那間,她的面板開始顫慄起來。那人不知何時近了她的身,淡淡的蒼蘭香縈繞出來,她呼吸一滯,愈發喘不過氣來。

放在床單上的手忽的握緊,將原本平和的床單捏出皺皺巴巴的花來,一路延伸到錦被裡。

“沈娥,膝蓋疼嗎?”謝時潯冷不丁的出聲。

“……疼。”

沈娥微愣,杏眼中浸了水,那人離她太近,熱息幾乎盡數噴灑在她脖頸一側,傳來細微癢意,惹得她輕輕扯唇應道。

“唔……”謝時潯沒再問,沈娥卻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人不由分說的掐著她的下巴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