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臥在殿內,殿中火炭溶溶,這風雨的寒冷絲毫卷不進來。身前歌舞不停,帶出來的兩個面首,一個為她把扇,一個正剝了荔枝喂進她的嘴裡。

宮奴忽的推門而入,匆匆湊近周浮月身前,跪坐下來,低聲交待了方才之事。

“你說的可是真的?謝時潯真為了那個蘇家商賈之女,當面與我作對,抱著她雨中賞花?”

周浮月鳳眼微眯,眼底的殺伐之氣霎時間仿若凝成實質,將眼前的宮奴緊緊包圍在其中,只要她一聲令下,便能將她就地絞殺。

“回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蘭溪殿內,不止奴婢,諸多貴人小姐還有太子殿下,肅王和端王都是看見了的。”

宮奴聲顫,跪趴在地上微微弱弱的出聲道。

“好,真好!”周浮月眼底猩紅,卻突地笑起來,“說得真好,我該如何賞你呢?不如……就賞你這滿山桃花做伴如何?”

宮奴自是聽不懂這“滿山桃花做伴”是何意,可長公主賜,她不敢辭。只能哆哆嗦嗦的應了,隨即退出去。

若這宮奴知道,長公主是要人生生扒了她的皮,又將她的屍體碾成肉沫,埋在這滿山桃花的土裡做肥料,她今日必不可能答應下來。

舞樂吵人,周浮月只覺頭疼的厲害:“都給孤滾出去!”

隨即她身側的兩個面首,以及一眾伶人舞女都趕忙抽了身迅速退出去,生怕她一個不如意,便隨意摘了他們的腦袋。

“五七。”

周浮月聲音沉冷,倏然喚道。

不過幾息,小窗一陣風拂過來,周浮月眼前便跪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語氣恭敬。

“殿下。”

“孤改變主意了,那蘇家之女,不可留。今日你便帶人在回京半道上將人截殺,若是途中遇那謝時潯反抗?便割了他二人的頭顱,一齊給孤帶回來!”

“是,殿下。”

沈娥自是不知這些暗地裡的雲波詭譎,或許是今日謝時潯突然來尋她,又格外溫柔,與以往不同。她睡的頗熟,只是中途臥在馬車上時,有些顛簸,剛要睜眼,那人的手卻覆上來,溫溫熱熱的摩挲著她的眼。

“繼續睡吧。”他說。

於是沈娥安下心,又抽了神思沉沉睡去。

“大人。”

謝時潯掀了簾子從馬車上下來,陸影已經帶人把周遭的屍體搬開,將原本的路重新開出來。

遍地的汙血,腥氣有些重,惹得謝時潯皺眉。

如今就只剩下一個被砍了左手,勉強還吊著口氣的黑衣男子,被陸影帶來的人死死壓在地上,扣著不讓人動彈。

謝時潯見狀挑眉,接過陸影遞過來的長劍,款款走過去。

若是長公主此時在,必定會認出來,這人便是她手下隱隱為傲的暗探五七。

此時五七被人壓著跪在地上,胳膊被人砍了就掉在他身下不遠處,雙眼通紅正死死盯著謝時潯看。倏然間,壓著他的人忽然使力,他猛的被壓下腰,全身震顫起來。

“你……你騙殿下,你豢養暗士……不……不得好死……”

“呵。”謝時潯歪了歪頭,緋色的衣袍輕掀,手中握著的長劍劃過地上的石子,“滋啦”的聲響仿若要搖動這蒼天。

“不得好死?”他重複著,隨即低低笑起來,將劍抬高指上五七的額,隨即是眼,鼻,唇,脖頸……最近的心髒。

“可惜了。”他揚著唇嘆了口氣,“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千遍萬遍……”

“次啦——”

長劍穿胸而過,五七的眼死死睜著,最後眼底的神采慢慢淡去,只留下一副空殼,頭歪了下去。身後的人登時松開手,五七便向前重重砸在了地面上,一張面埋進髒汙血水泥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