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在旁側瞧的心中焦急,忽的接到沈娥吩咐,微微愣神急忙抬眼看過去,卻撞入她一雙沉沉的眸子,心中有些駭然。

她不敢遲疑,急忙攬住王羅漪便往亭上去。

王羅漪早已沒了力氣,已是強弩之末,如今被滿月攙著,半邊身子都壓了過去,根本沒力氣再反抗。只是頻頻回頭,眼底帶著擔憂掃向沈娥。

“我看誰敢走!”

王羅玉踱了步子,眼中惡狠狠的盯著沈娥,忙厲聲道。

滿月只不過微微頓了下,眼波流轉就繼續攙著人上去了。王羅漪則是聽見聲音猛的垂頭低下眸子,顯然是怕了。

周遭的貴女見到如此場景,眼中光芒微閃,頓覺有趣起來,紛紛將目光放在沈娥身上,皆是在低語猜測她的身份。

“哼!”見狀,王羅玉心底的怒火猛的被挑起,一時間也顧不得沈娥究竟是何身份,冷嗤道,“真是好大的膽子,我怎不知我那庶妹還暗自結交了個膽子大的草包,竟敢撞到我面前挺著腰桿做事!”

直到此時,沈娥才側了身子望去,抬眼見周遭貴女談笑風生,面前王羅玉瞋目切齒。

她卻恍若方才無事一般,盈盈笑道:“姑娘折煞我了,方才不過是看著那女子可憐,這才跳下湖中將她救起來,不過是秉著‘日行一善’,這才匆忙出了手,不想卻沖撞了姑娘,實非我本意。”

她語氣謙然,行止有禮,讓人瞧著方才那事真像是個偶然之舉,無心之失……既給了王羅玉體面,又沒拂了王家的面子,更是給剛剛那番作為做了個解釋。

叫旁人看了心中有些慰貼,瞭然。

可這旁人偏偏是“王羅玉”,自不會輕易將這事情了了。

王羅玉冷哼一聲,眸中怒火中燒,指尖輕撚攥在一處,幾乎掐進肉裡。她方才明明看見這人對著王羅漪那小賤蹄子噓寒問暖,若說只是無心之舉?她怎會信!這二人必定是早早便互相勾結,故意拂了她的面子,如今卻將姿態端了起來,想讓她草草了事。

沒門!

王羅玉一雙眼盛著奴,愈發尖銳起來。沈娥不是看不見,可她心底如何萬般想,卻也不能與這人撕破臉。

這人敢當眾處置自己的庶妹,定是在家中受盡榮寵,沒把人放在眼裡。她方才在廊上便聽到只言片語,知道這人是當朝內閣學士的嫡女,從小便受著寵愛長大,如今長成這幅跋扈樣子,也是情理之中。

內閣學士在朝中雖實權有限,卻是正兒八經的從二品高官。而謝時潯剛被冊封了太常卿,已經是歷年狀元封官最高的一個,也才正三品官職。

這王家嫡女雖然跋扈,可出身擺在那裡,卻是實打實的比她高了個臺階。萬不得已,是輕易不得與之相碰的。今日若非她見了那王家庶女與顧漪漪長著同一張臉,恐怕她也只會在亭上當個看客,絕不會出手。

這人間事去去重重,少不了功名利祿,也脫不開這三六九等。

她在現世的公平自己爭取到了,可於這危險重重的古代,誰也給不了她該要的體面與尊重。

是以她斷然不能與這王家嫡女正面對上,可方才救人一事已出。不論她作何言說,依王羅玉那性子,都定然是不可善了的。如今只希望她先放低了身份,那王羅玉也能念著面子鬧的輕些。

可沈娥顯然是不知王羅玉的性子。

那王羅玉雖被家中寵愛養的跋扈,卻不是個沒腦子的,雖然氣急可也懂得進退。方才她念著沈娥的身份,未曾直接動手,心中忌憚。如今沈娥主動降低了身份,可謂是打著瞌睡旁人又恰好送上枕頭。王羅玉再無顧忌,直接招手吩咐了身後的粗使婆子。

隨即抬眼看著沈娥,惡狠狠道:“無心之舉?不愧是與那賤皮子勾結,竟連裝出來的模樣也這般相像!”

沈娥聽的皺眉,心中暗道不好,王羅玉卻已然動手吩咐道:“既是好心,那便好人做到底,今日我庶妹要沉的塘,便由你來替了!愣著幹什麼,動手!”

頃刻間,沈娥聽得肉骨冷寒,背後竄出一股冷氣兒,寒得她徹骨的疼。指尖幾乎麻木,半晌抬眼見那兩位粗實婆子又橫著眉,大步朝她過來,頗有一副“今日定要將她弄死在這兒”的模樣。

“真是不知所謂,一個黃毛丫頭便想騎到我們小姐頭上,真是和那賤骨頭一個德行!”

沈娥聽著這二人的辱罵聲,心底騰升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血液頃刻間沸騰起來,她眼底神色再度沉了下來。

兩個罵罵咧咧的粗實婆子卻不知,只是動作粗魯的就要扯上她的肩。

“咔擦!”

清脆一聲骨骼響動,兩位粗使婆子即刻涕泗橫流的捂著自個兒已經扭曲的手腕彎下腰,在地上打滾痛呼起來,那兩道聲音恍若鬼哭狼嚎,聽起來驚天動地,叫人膽戰心驚!

沈娥甩了甩尚濕的袖袍,眼中神色冷冽,倏然抬頭朝王羅玉望去。

周遭貴女皆是一震,慌忙驚呼往四處散開。

而王羅玉則是被那一雙眸子看的心中冷寒,剎那間便騰升起一股懼意來。

這人,好似想殺了她……

與此同時,荷花塘邊上依亭而建的石階,瀲灩山花搖動,金絲棠紋雲紗衣擺劃過,那人頭戴金色鎏珠羽冠款款走來。

“孤來的巧,竟湊上了這等子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