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雙手,種不出讓百姓吃飽穿暖的糧食,頂不起山河破碎的天,也撐不住百姓要的盛世……你不能定國,不能安家,亦不能修身……”

沈娥聲聲問著,一直躲在蘆葦後邊的兩個女子緊緊挨著,其中衣袍淩亂長相卻絕豔的女子,眼底的淚一顆顆掉下來。

此時雙眼緊緊盯著她的救命恩人,心中的激蕩無人可知。許久之前,她也曾想過不公,她也曾想爭過公平……可是她身邊的人,無論是她的母親,還是從小長大的丫鬟嬤嬤,都只是讓她忍。

“小姐,忍忍就過了。”

“羅漪,別爭別搶,我們忍一忍,便能安穩的過下去……”

“……”

所以今日哪怕來郊外踏青,王羅漪知道嫡姐不安好心,可母親叫她忍,她也只能忍。

所以她來了。

最後被嫡姐算計,安排賊人將她虜上山,試圖毀她清白,好讓她這輩子都只能在府中抬不起頭,最後草草嫁個貧賤人家了事。

可幸好,幸好她遇到了個貴人,及時將她救了出來。

可還沒等她上前去感謝,就被自己貼身丫鬟尋到,急急忙忙拉進旁邊的蘆葦叢中,捂住嘴。

丫鬟忙道:“小姐,對面的人來路不明,若是也是大小姐派來試探你的,你該如何是好?”

王羅漪睜著眼搖頭。

不是的,她是救我的恩人!

可丫鬟明顯不信,只死死捂著她嘴,看著她不讓她過去。

最後丫鬟見到遠處有人騎馬過來,心底大驚,立刻就拉著王羅漪往後撤:“小姐,有人來了,快走!”

“你,你們,只會在災難來臨前搖尾乞憐,像只只會在地上趴跪乞食的獵狗,髒臭惡心……只會將所有苦難都加渚在女人,孩子……”

沈娥不知道一旁的蘆葦蕩裡發生了什麼。

她又想起自己兒時懼怕卻仍舊信賴的爺爺,將她一個人關在烏黑的房間,罵她是“賠錢貨”,最後親自將人送到她床上……

“惡心,為什麼那麼惡心……太惡心了……砰砰砰……”一聲又一聲,沈娥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次,只知道最後近乎是麻木的動作,她想砸,可又不知道為什麼要砸。

忽的,臉頰上落了一隻溫熱的手,小指劃過她的眼尾。有人自她背後將她圈住,帶了一點塵世間的溫度。她沒有反抗,或許是在那人靠近他時,嗅到了一股蒼蘭香。

她應該是覺得燙的,想遠離卻早已沒了力氣,可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石塊跟著她一起一落,最後被另一隻手覆住,握緊停了下來。

“哭什麼?”

那人清冽的嗓音響在她耳畔,溫熱的氣息撲灑,帶來些許癢意。沈娥微怔,指尖抖了抖,卻被男人伸手捉住,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嘆了聲氣。

原來她,哭了嗎?

沈娥憶起,她似乎很久沒有哭過了,她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是那個陰濕暗冷的巷子,還是童年逃離出如噩夢中的房間的那個夜晚?

她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命運若能重疊,她似乎又從噩夢中救了當年的自己。

自此年年月月的長夜,都不要再哭了……

“他……是禽獸……”良久,沈娥聽見自己出聲,沙啞的可怕。

“我知道。”

謝時潯覆著她的手,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