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會來,陳潁並不覺得意外,驚訝的是他還帶著內眷,陳潁隱隱有些明白了,為何榮慶堂裡的各家夫人沒一個帶著家中女兒的,外面的賓客卻都帶著小兒輩。

根子還是出在賈寶玉身上,也不知道水溶是真的看中了賈寶玉,還是看中了賈家。

陳潁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前者只是順帶的。

就在陳潁思索之際,水溶已經帶著侍從進來,臉上帶著溫煦都笑容,腳下不疾不徐,光看外表和舉止,端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再次見到水溶,賈寶玉很是高興,連忙就想迎上去親熱問候。

只是他這一著急就出了錯,左腳絆了右腳,就往地面跌去,若不是馮紫英離他近一把抄住,一張銀盤圓月臉怕是要摔扁變成月餅。

見賈寶玉失了儀態,賈政心中惱怒之,直接就厲聲斥責了賈寶玉。

這賈寶玉最是怕賈政,平時見到都跟老鼠見了貓一般,更何況此時被當眾呵斥。

剛剛受了驚嚇,又被呵斥,賈寶玉一個哆嗦險些再次摔倒。水溶上前攙住賈寶玉,親切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向賈政求情道:

“政公勿要太過苛責寶玉,他這個年紀正是率真爛漫之際,不好管束太過。”

“上次我說讓寶玉多去我府上,共同讀書上進,等了多日也不見去,想來是政公管的太嚴。”

“承蒙王爺厚愛犬子,不勝榮幸,只是家中老太太對他甚喜,寄予厚望,是以不曾前去王爺府上問安。”

賈政不敢得罪水溶,連忙躬身,口稱不敢,將鍋甩給了賈母。

陳潁見了心中暗哂:賈政這個偽君子,還真是“孝口常開”啊。

倒是水溶,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待賈寶玉如此親近,看來是真的不遺餘力要拉攏賈家了,也不知道他看中賈傢什麼。

陳潁推測,單一個賈家肯定不足以讓水溶如此下本錢,但再加上王家和一位皇妃,份量就足夠了。

張景儀是因為在禮部任職,才能提前得知元春封妃的事情,並從封號等細節上猜出元春並不得寵,長久不了。

但水溶頂多也就是提前得到封妃的訊息,提前謀劃拉攏賈家,算算北靜王府登門賈家議親的時間,正好是元春封妃明旨下達前夕,和這個推測十分吻合。

不管水溶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總之滿場賓客都看到了水溶對賈家的親厚,有的羨慕,有的同情賈寶玉。

水溶看到陳潁之後,立馬過來打招呼。

“子陽,咱們也是許久未見了,你怎地一個人在這裡躲清靜,莫非還生舍妹的氣?”

“舍妹不懂事,我這個做兄長替她陪個不是,還望子陽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說著水溶竟真的向陳潁彎腰鞠躬。

陳潁連忙攔住,看似水溶是要替他妹妹道歉,姿態放的很低我,顯得大方隨和,實則是在暗諷陳潁小肚雞腸,並且捧殺陳潁。

陳潁心道:看來上次孫皇后派人去北靜王府教規矩的賬,水溶算在自己頭上了。

陳潁扶住水溶的胳膊,讓他再無法往下半分,然後隨和地小道歉:

“王爺尊駕貴重,如何能給我行禮。我一直未曾出聲,是見王爺和寶玉聊得投機,畢竟今日是寶玉的主場,我也是客,無論如何也不能喧賓奪主不是,還望王爺體諒。”

“至於樂平郡君的事,皇后娘娘已有公斷,我陳潁非是小肚雞腸之人,豈會一直記著這等事情,王爺太過看輕我了。”

陳潁裝作嘆息了一聲,鬆開水溶的胳膊,退後幾步,被水溶誤解輕視的難過和失望,表現的恰到好處。

水溶哈哈大笑,拱手道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罰三杯。”

立馬便有跟著水溶的侍者問過賈政,取了酒來。

水溶端起一杯遙遙向陳潁一敬,陳潁少不得舉杯回敬。

兩人仰首飲盡杯中酒,在眾人看來是解除了誤會,實際上,剛才短短几句話,水溶向陳潁發難,陳潁回擊表明了堅決的態度,兩人已經結下了難以調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