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潁問道:“這麼說你是對春露沒意思了?”

“小的與春露不過是見過幾面,同為陳家僕人,並無他想。”

陳潁道:“那你知道春露屬意與你嗎?”

“什麼,這……”梅筆作出一副極為驚訝的樣子,“這,小的不知竟有此事。”

陳潁冷哼一聲:“你若當真不知,那你腰間的荷包是誰做的,你又作何解釋?”

梅筆再一次慌忙跪地,張口便欲解釋求情。

“都這時候了你還想抵賴不成?”不待他狡辯轉圜,陳潁厲聲道,“你覺得我只把你留在身邊做一些衣食住行的瑣事,而讓竹硯、松墨他們掌管著許多人手,威風凜凜,所以你覺得我不公,心中有怨,對嗎?”

“爺,小的真沒有,小的……”

“好幾次你做出一些蠢事來表示你的不滿,發洩你的怨念,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老爺子提醒我不該對你太過仁慈,要當罰就罰,但我念在這六年的情誼上,也不曾重罰你。

想來是我對你寬厚太過了,早知道你心懷二意,還一直想再等兩年放你出府全了這段情誼。你卻一次次的挑戰我的底線,既然你對春露無意,為何要收下她的荷包,你還利用她對你的心意,讓她在沁兒跟前說一些挑撥之言,你在我這兒玩這些勾心鬥角的把戲,你覺得我還能留你嗎?”

其實梅筆羨慕竹硯當真是有些可笑,正是因為他心細周全,陳潁才讓他當‘貼身大總管’,而竹硯大大咧咧,單純率直,陳潁才讓他去掌管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手,竹硯不過是一把刀或者說是握刀的手,真正掌權發號施令的還是陳潁,竹硯只是一個執行者。偏偏梅筆看不透,覺得統管陳潁的衣食用度,出行安排這種管家做的事,浪費了他的才能,所以他幾次用一些蠢辦法向陳潁表示他的不滿,告訴陳潁他覺得不公。

“爺,我錯了,小的知道錯了,爺您開恩,就在給我一次機會,我今後一定忠心做事,再不會有那些心思了。”梅筆不停地磕頭,認錯求陳潁凱恩。

“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你沒把握住啊。”陳潁搖頭嘆道,“既然你不喜歡當我的管家,負責衣食住行這些平淡的事,羨慕竹硯那種手下有人的威風,那我便放你到莊子上去做一個莊頭,給你權,給你人,你要是有能耐就把莊子上的莊戶都給管服了,把莊子搞得比別的莊子都好,那時候我親自給你道歉。”

梅筆如何甘心離了府裡去外面做一個莊頭,連連叩頭哭求,額頭都一片青紫了,陳潁喚人進來將他帶了下去,等到明年春便讓他“走馬上任”,讓他親自去試試,能不能做到他想要的公平。

陳潁之所以要放梅筆去莊子上,是因為梅筆知道他許多事情,他不可能任由梅筆出府離了自己的掌控,放到莊子上方便管控著。

“都出來罷。”陳潁向裡間說了一聲,然後一陣窸窣聲,有人從裡間走了出來。

秦可卿攙著滿臉淚水、雙眼無神的春露,不停地輕聲勸她,陳沁跑到陳潁身前問道:

“哥哥,梅筆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以前他又細心,說話也和氣,比那個沒頭沒腦不會說話的竹硯強多了。”

陳潁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這都是因為一個‘貪’字,讓梅筆覺得怎麼都是不公,他做著我的貼身管家,卻又貪影象竹硯一樣,能管著手下,大權在握。就算我給了他權,他又會貪圖其他的,慾壑難填。”

陳沁不解地問道:“哥哥,可是你以前說過是人就又貪念,有貪念並不是什麼錯事啊,那為什麼還要處罰梅筆?”

陳沁覺得梅筆只是讓春露在她面前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並不是什麼大錯,罰的重了。

陳潁道:“人有野心,有貪慾並沒有錯,梅筆錯在他用了不好的手段,他明明不喜歡春露,卻利用春露對他的情意,讓春露在你面前說一下挑撥之言,這便是惡,這也是我決心要趕他出去的原因。”

陳沁聽得有些感悟,卻又沒有完全聽懂,陳潁也不再解釋,有些道理點出來讓她自己去悟遠比掰開揉碎了告訴她要好。

看著眼神闇然無光,好似生無可戀的春露,陳潁道:“你也親耳聽到了,他根本就是把你當成工具而已,從來都沒在意你的心意,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又向秦可卿道:“不用再勸她了,讓她回房靜下來自己想,能想清楚了,過段時間她便就放下了;想不清楚那誰也幫不了她。”

……

揚州,林如海收到陳潁的信後,心中大石落下,高興不已,展開隨信一起送來的那副寒梅傲雪圖賞玩。看著畫卷上那栩栩如生,傲立於風雪中、峭壁上的梅花,林如海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在揚州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只覺自己就如那雪中寒梅。

再品讀畫上題的那首《卜運算元》,林如海更是無限感慨,那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與他一心改革鹽法的心境實在契合,感慨之餘,心中生出一股豪氣,不由放聲大笑。

“爹爹,什麼事情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