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風收拾完,站在櫃子前,呆呆的看了半晌,然後轉身又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愛憐地看著女兒。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噩夢般的一夜渾渾噩噩的過去了。

林南風不知不覺睡著,又被雞鳴的聲音吵醒,他一驚醒,就去摸林知意的額頭,謝天謝地,熱度已經降下來了。雖然還有些燙,但已經好了許多。

柳郎中來時便說,熱度降下來,林知意就沒事了。

林南風歡喜的站起身,去廚房熬清粥。

家中的大米已經見底了,只剩一點,將將夠煮兩回粥。林南風一點兒也不心疼的抓了一把,然後又取了一點黃黃的苞米麵,倒不像抓大米那般絲毫不心疼,來回放回去兩次,只留下少少的一撮,配上野菜,煮了一碗苞米碴子野菜粥。

“叩叩叩——”

林南風開啟門:“景蘊,你來了,剛好我煮了粥。”

蘇景蘊一笑,搖搖頭:“不用了,夫子今日起得早。”

他昨夜輾轉了一夜沒睡,天將將亮就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他就過來了。

林南風道:“我睡不著,想給她煮一點粥。”

蘇景蘊笑容小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道:“知意妹妹……”

林南風意識到他想問什麼,點點頭道:“她好一些了,我今日再去借些銀子……去給她抓藥,請柳郎中再來看一看。”

蘇景蘊手指微微一僵:“夫子往何處借錢?”

林南風苦笑一聲,昨日已經把人借遍了,哪裡還有餘錢借給他,他不想學生擔心,笑著道:“無妨,自有能借之處……”

蘇景蘊眸色深深的看著他。好像能看進他的心底。嘴角微動,終究沒有開口。

林南風對著這樣一雙眼睛,連勉強的笑意都勾不出了,他嘴唇微微一動,垂下眸子:“昨日我去了陸家,他們說,只要同意解除婚約,他願意給三十兩銀子。”

蘇景蘊眉頭微微一動,眼神中閃過一絲戾氣,冷冷一笑:“陸秉安名次不錯?”

林南風苦澀一笑:“同你去年一般。”

蘇景蘊道:“欺人太甚!鼠目寸光之輩,區區一個案首,就背信棄義,改娶她人!”

林知意縱有千般不是,陸家也不該如此狠毒。

女子十六過半必婚之,否則官府會接管婚事!林知意為了等陸秉安,生生熬到了如今!

蘇景蘊向來看不慣夫子的女兒,不學無術!胸無點墨!刁蠻任性!肆意妄為!夫子拿她當掌中明珠,可她卻連半點夫子的風骨長處都沒學到。只是不論如何,陸秉安既然已經許下白首之約,就不該毀諾,平白做這些小人行徑。

林南風道:“福禍相依,經此一事也算看清了他的為人。”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眉目間染上幾分愁思,帶著痛苦:“這錢只當是我借他的,等我能周轉,自然如數奉還,絕不留人話柄。”

若有半分法子,他也不會伸手要陸家這個錢,簡直就把他們家的臉往腳底下踩。當他女兒是什麼人,隨隨便便用銀子便能買的嗎?!

蘇景蘊閉了閉眼,他低聲道:“夫子,何必如此折辱自己。”

林南風道:“只要知意能活著,什麼都不重要。”

面子,風骨,那些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

蘇景蘊的手死死的握住了腰間的荷包,安靜了半晌,才顫抖著手解下了腰間破舊發白的荷包,上面繡著一株新荷,兩片荷葉,亭亭玉立,香遠益清。只是年代久遠,往日鮮豔的繡線早已褪色,縱使主人再怎麼愛護,也不免添上幾分破舊。

蘇景蘊解開荷包,雙手奉上,粲然一笑:“夫子救景於水火之中,景不能不報,更不能看著夫子被人折辱,景有一家傳玉佩,夫子可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