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代替我活吧,求你了。”

昏昏沉沉間,林知意眼瞼重如千金,耳畔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柳郎中,怎麼會治不好呢!我求求你,求求你再看看。”

“哪怕傾家蕩産,南風甘之如飴。”

“哎!你怎麼那麼死心眼!”

“我可以賒給你一些,可我也負擔不起啊!”

“這麼嚴重的高熱,你就算拉到州府都來不及,何必呢!”

“只不過人財兩空!”

“求柳郎中開藥!”

一碗碗苦藥灌下去,床上的林知意依然無知無覺,褐色的藥汁順著嘴角落下。

林南風顫抖著祈求:“知意,喝藥,求求你,喝下去……不要拋下爹,女兒……”

他一遍一遍的喂藥,手指僵硬,紅著眼眶。

良久,他放下碗,深一腳淺一腳走出家門,敲開隔壁蘇景蘊的房門,勾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蘇景蘊擔憂的喚了一聲:“夫子……”

“景蘊,你去看著知意,我,我去借錢。”

蘇景蘊抓著門扉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半邊臉隱沒在黑暗中,長睫微垂,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間破舊褪色的荷包,又緩緩垂落。

他站在外間,不遠不近的看著昏迷不醒,臉色通紅的林知意。

暮色深深,林南風躊躇的停在陸家門前,頓了一下,敲了敲門。

趙秀琴揚聲一嗓子:“誰啊!”

“陸家嫂子,是我,南風。”

趙秀琴唇角一抽,翻了個白眼,真讓老頭子說準了,林秀才鐵定得過來借錢!哼哼!她倒要看看,拿了陸家的錢,林南風有沒有臉再讓女兒纏著他家秉安。她一把拉開門t,不陰不陽的開口:“喲,這都快晚上了,哪陣風把秀才公吹來了。”

林南風羞赧一笑,麵皮發燙:“嫂子。”

“進來吧。”趙秀琴撇撇嘴,以前她當林知意是兒媳婦兒,自然怎麼看怎麼好,如今瞧不上林知意了,著實看不上林南風那副作派!一個女娃子有什麼好疼的!至於下那麼多心血?!

林知意是林南風唯一的女兒,十分嬌慣,就如今日浣衣,大家夥都在河邊浣衣,可林南風日日挑水回去,天冷了還會給林知意燒熱水,他的衣服更是不讓林知意沾手,若不是他這個當爹的不好碰女兒的衣服,恐怕衣服都不會讓林知意洗。活他幹,飯他做,誰見了都得唏噓兩聲,林南風那相貌學識,找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為了不讓女兒受委屈,硬生生單到現在,白瞎了他那張俊臉!

陸松年看見林南風過來,和趙秀琴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熱情的招呼:“南風,你來了!知意那孩子怎麼樣?你瞧瞧,這兩天太忙,也沒抽出時間去看她!”

林南風扯了扯唇角:“陸大哥……”

見他要哭不哭,立刻擔心的問道:“這是怎麼了?!”

“知意落水,高燒不退,我……我去給她抓藥,可手中的銀子用完了,不知,不知陸大哥可否借一些……”

林南風實在難以開口,他清高了一輩子,更是受人尊敬的夫子,何時為銀錢發過愁。

但是,窮人不能生病,病一場,就傾家蕩産。

他筆直的脊背,不知何時彎了下去。

陸松年沉吟片刻:“你也知道,我供著么兒上學,家中實在沒有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