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臥底這麼長時間了。”

我慢慢地起身,慢慢向帳篷外走去,慢慢試著脫身。

“我不是臥底。我向往的也是勝利。長官......你不覺得,只有我來當長官,我們才能贏嗎?”

“屁!你一小孩子知道什麼......”

我頭有些漲血,猛一轉身,便聽見一聲槍響。

血從我心臟下方不到一寸的地方汩汩湧出。

我後退半步,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因為你的錯誤指揮,我們已經失去多少兄弟了,你知道嗎,混蛋長官?”

他用槍指著我,不留感情地說。

“十二萬多。”

這句話說得我的心臟一陣疼痛。也許不是因為傷口。

“十二萬七千四百五十四個——如果連你也算上的話。”

“他們的犧牲是為了我們的勝利!”

“如果那次你沒有冒然左傾的話,我們一樣也能勝利!”

“那樣偷雞摸狗的勝利,你難道覺得很光彩嗎?!”

“比起十二萬多弟兄的性命和全國人民的安寧呢?!!!”

說到這裡,我看見他的手指微微牽動了一下,一股冷氣衝擊著我的大腦,我用力一踹腳邊微微凸起的一塊土地,側身滾到帳篷外的草叢裡。

然後我就感到腳踝處的鑽心的疼痛——那是子彈擊穿骨頭的感覺——果然還是慢了。

還好這小男孩打槍總是打不準的。我想起了當年教他射擊的情景,想起了他開槍時嚇得閉緊眼睛的可愛樣子,心中湧出一種不知名的情感。

也許是溫暖,也許是悲傷,也許是憤怒。我的小男孩已經變了。

我抽出槍,對準他不再水靈的眼睛,但就在扣動扳機的前一瞬間,起風了。

畢竟是春天,萬物萌發著生命萌動的味道。新萌發的草葉掃過我的鼻尖,香香的,軟軟的,就像是訓練了一天的小男孩趴在我的腿上時自然垂下的頭髮一樣。

“呯”

一聲槍響。

我的右手猛地一震,手中的槍被一種強大的衝擊力擊落在地上,掉進不遠處的一個洞裡,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手中的槍裡射出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打在我的槍口的正上方。

為什麼?

“英禾——”

“你別動——”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傻子才不動。

我快速鑽進身邊的洞裡。

英禾最後一發子彈打在我的小腿肚上。

其實當時我不知道,英禾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別動——我描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