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阿山一邊哭,一邊捶著自己的胸口,但那哭聲並不大,她的嗓子早就喊不出來了,只剩動作,看著越發的撕心裂肺。

可秦凝端著水的手沒拿開,任她如一隻陷入絕望的母獅子般發洩。

僵持了許久,任阿山哭得精疲力竭,秦凝依然在那兒站著。

任阿山抬起紅腫的眼看她,秦凝的目光平靜又堅定,任阿山抖著手,接了秦凝的水。

水抖的任阿山身上、地上,到處都是,她大力抽泣著,悲傷而決絕:

“好,你,是我兒媳婦,好。我替屹峰高興!今後有什麼,我擔著!我當我女兒養!”

秦凝又把一杯水遞給成有川,低低的喊了聲:“爸。”

成有川也接了水杯,用大手蓋住臉,在任阿山床邊坐下來,眼淚順著他手指流下來,他雪白的頭髮無盡的顫動。

***

早上七點的時候,陽光照進這間幽靜的病房,秦凝拿毛巾輕輕的擦著成屹峰的臉,低聲細語:

“看,颳了鬍子好看多了,今天我們結婚,你要張開眼睛看看我嗎?”

氧氣瓶“咕嘟”了一聲,像是有人在回答她。

秦凝輕輕的撫摸他的額頭,他的眉,他的眼,曾經含笑的眉眼現在如一個微溫的雕塑,毫無動靜。

秦凝心裡的傷痛如潮湧,卻努力壓制著,低聲淺笑:

“竟然敢不理我?我會生氣的哦!不過,今天我還是原諒你好了,誰讓你那麼努力的等著我呢!”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成有川扶著任阿山回來了,兩人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整理了一下頭髮,他們的臉是浮腫的,但看起來精神好了一些些。

他們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姑娘,個子高高的,體格不太像南方人那麼瘦,瓜子臉,白面板,穿一件淺黃色的襯衣,看向秦凝時,神情是戒備的,眼神裡卻是明晃晃的惶恐。

任阿山在病床邊坐下,喊身後的姑娘:“屹萍,這就是秦凝,快喊嫂子。”

成屹萍看看秦凝,咬著唇,半天不出聲。

成有川乾咳一聲,成屹萍才低低的、含糊的喊:“嫂子。”

秦凝淺淺的笑了笑:“妹妹,你好。”

成屹萍在母親的病床邊一坐,埋下頭,沒應。

秦凝移開眼,看著病床上的成屹峰。

成有川走過來看看兒子,憐惜的捏了捏他的手,再放開,和秦凝說:“秦凝啊,我跟省地質局的領導說好了,他們一會兒來給你們證婚。”

秦凝點點頭:“好。謝謝爸。”

“那我先帶你媽媽去醫生那兒量一下血壓,打一下針,要是她能好一些,今天讓她回家睡去。”

“對,我在這呢,媽只管回去休息。奶奶還好嗎?”

“我讓鄰居照顧兩個小時,等你們辦好結婚手續我們就回去看。”

“那就好。”

任阿山插話,喉嚨沙啞得出不了大聲:

“小凝,要不我先不去看醫生了,你和屹萍出去買幾件衣服,怎麼也是結婚呢,我瞧著實在太簡便了,你說你好好的孩子……我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秦凝溫柔的笑一下:“不用了,媽,我不是說了嗎,火車上認識一個滬上回來的大姐,我把她滬上帶回來的衣服都買了,身上穿這個也是新的,換洗什麼的也夠了。您身體要緊,先去看醫生吧。”

秦凝大大方方的和成有川任阿山說話,像是一起生活了好些年的家人。

成屹萍看著這一切,撇了撇嘴,低聲說:“知道我哥傷著了,還有心情在路上買衣服,哼!”

成有川立刻喝止:“屹萍你在嘟囔什麼呢?秦凝剛接到訊息就急匆匆的來,不買衣服拿什麼換洗?以後說話注意點啊!”

成屹萍又埋下頭,緊緊咬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