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非常合情合理啊,表情也很到位,不像裝的。

秦凝臉鬆動了,嘀咕一句:“你,你讓我娘陪你們去好了,正好讓我娘也看看蘇州啊。”

成屹峰乾脆坐了起來,不裝病了,背脊挺直,臉色很認真很認真的說:

“我倒也想過的,讓你娘陪著去。但你也知道我舅舅家那個樣兒!我今早把買的東西拿過去了,舅媽還話裡話外的打聽,‘給你外公買的是什麼,怎麼他的比這個好’什麼的話一籮筐。

我要是讓你娘陪著去,我舅媽肯定又說,怎麼沒有讓他們陪著去?他們才是最親的啊,回頭我一走,不定又對外公說多少戳心的話呢!可是,我要是讓他們去,他們肯定得連上孩子,那我還怎麼陪外公玩?我光照顧他們了!

我想了想,只有我悄悄的接了你一起出去,才比較妥當,回頭我在縣城買一點東西帶給他們一家,就說我帶外公去了趟縣城,也就完了。你說是不是?”

這番話一說,秦凝對著成屹峰認真至極的臉,眨巴眨巴眼睛不說話了。

看不出來啊,還以為他就會耍無賴呢,這男人,還挺懂人情世故的嘛,東昇叔家,可不就是這樣。

東昇叔吧,現在舅公沒發生什麼大事,看著為人還行,進門出門說笑幾句,其他還不知道;

就是這東昇的老婆房秀娟吧,就顯見的眼皮子太淺,什麼事都愛計較。

比如說逢年過節,秦凝給任貴均送一點東西,那決不能少了他們那邊一份,不然等秦凝一走,她就在屋子裡指桑罵槐的說老人,什麼“以後都靠外人去吧”這種閒話。

房秀娟自恃是任貴均名義上的兒媳婦,總認為什麼都是她該得的,任貴均年紀越來越大了,不想和他們有矛盾,總是盡力遷就著,房秀娟就更加覺得自己重要的不得了了。

這兒媳婦當的可輕巧,該照顧老人的事情她一樣不去做,卻又什麼都想拿進手,還偶爾的給老人端了一碗青菜,就可以在鄉鄰親眷面前講十八遍,搞得人人都以為她是孝順的好兒媳婦。

可其實呢,到底好不好,只有任貴均自己體會了,他一個老人,也是一個男人,總不好和房秀娟似的,四處的去說兒媳婦的閒話,只好孤苦往自己的肚子裡吞。

這種其實算組合家庭的、隱忍的小問題,一般人看不出來。

但秦凝很早就察覺了,所以進出任貴均家特別的小心,昨天她不是還特意的把書包翻出來,讓房秀娟看到,好證明她啥也沒拿走嘛。

秦凝對任貴均倒是很放在心上的,老人一向對她很好,人也和藹講道理,雖是鄉下半獨居的老人,但不邋遢,自己儘可能的把自己的內務整理好,身上也沒有老人那種骯髒腐敗氣。

有些特別大件特別厚的東西,任貴均自己洗不了,才會留著讓秦阿南去幫忙洗洗曬曬,屬於比較愛乾淨又懂得感激的老人。

秦凝過繼到秦阿南家之後,秦阿南要出工,這些幫任貴均洗洗曬曬的活,秦凝大多都攬了過來,有時候老人和她講講人生經歷的典故,秦凝也是受益匪淺的,時不時的去看看他。

老人那種對她的期盼和感激總是溢於言表,這讓秦凝很心軟,這麼一來二去的,倒真是有點祖孫情。

所以現在成屹峰這麼一說,秦凝就抿著嘴,不講話了,為難了,或者說,動心了。

老人在鄉下呆的很苦悶,白天隊裡都出工,人影不見一個,到了晚上早早睡覺,連說話都沒人聽;說的不好聽一點,簡直就是等死的節奏。

這種日子,現代那些愛跳廣場舞的老人只怕一天都過不了,要是真的能讓老人家出去看看,老人不定多開心呢。可是,和成屹峰一起,這……

秦凝不出聲,成屹峰似乎看出了秦凝的為難,低低的央求一句:

“真是難得的機會,要是沒有車,我也不敢想帶外公出去走走,你要是肯幫我這個忙,我感激不盡。”

“那,你是不是不裝病了?”秦凝斜著眼睛看他。

成屹峰攤手:“不裝了。我裝著,你也不會心疼啊,我本來就是逗你的嘛!我就是剛才聽外公說到城裡什麼的,我忽然想到的,我就是找個機會和你單獨說一下這個事,我再裝,外公要擔心了。”

秦凝自恃自己挺敏感的,這時候仔細端詳他。

成屹峰的樣子非常認真,眼裡也很正經,一點也沒有要算計或者什麼的意思,這讓秦凝不得不跟著很認真很正經。

秦凝心裡真是對成屹峰沒有一點男女想法,就也不會真的對他事事逃避到完全不接觸,畢竟還是親戚,此時見他這麼正經這麼認真的說了,想了想,答道:

“那,好吧。什麼時候去,怎麼去?要我帶些什麼?說清楚,可別想再搞花樣惹我討厭。”

成屹峰搖搖頭笑了:

“脾氣不小啊!我看,你不是啥不婚主義,是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嫁不出去吧?”

“你要再廢話,信不信我反悔?”

“好好好,我不說,那這樣……”

兩人很正經,主要是成屹峰,非常非常正經的、跟之前像換了個人似的,把時間說好了,他就乾脆的一抬腿下了炕,說:

“哎,那我走了啊,不過,這炕你先別收,改天外公回來,讓他先歇歇,跟你娘把一路見聞嘮嘮,我再帶他回,要不然老人高興了一天沒人聽他說話,這高興就打折了!”